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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神情镇定,全不似说谎一般。众人却如遭电击,全都愣住。姚倾更是羞愤难当,咬着嘴唇却不知该说什么。
贺綫眉头微微蹙起,往前走了几步,似是有些慌张又有一些惊喜。拉过姚倾的手,“倾姐儿,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有了身孕?”
那神情竟是那般深情笃定。姚倾觉得胃部一阵绞痛,抽出手来便给了贺綫一记耳光。
断喝道,“你若得不到的东西,必定要毁了才甘心吗?接二连三的毁坏我的清誉,便就是真的得到了我又能如何?”
脸颊火烧一样的疼,口中竟有一股腥甜的味道。她这一巴掌打的如此用力,怕是将心中所有的愤恨和不满统统宣泄了吧?真是下得去手啊!心中隐隐的痛和失落被唇边一抹淡笑掩盖。贺綫伸手用大拇指擦掉唇角一丝血痕,突然笑道,“我能如何?我能如何?被心爱的人用双手狠狠推开的感觉,你不是比我更清楚?我能如何?我不知道我能如何,我只知道我一定要跟你在一起,才不枉费我这一生!”
前世的凄苦,懊悔他受够了!老天垂怜,让他凄凉死后又在自己年少时的寝宫重生一次。这难道不就是为了让他弥补欠了姚倾的?她为什么不明白,为什么那么抗拒。
前世种种犹如一根刺梗在心间,因为时日久了没人碰它并不觉得疼。可贺綫却生生用手又将那根刺狠狠推入,疼却又拔不出来。姚倾看着他惨白的脸,恍如梦中又回到了前世。几番挣扎之后,才平静下来。抬头看向呆若木鸡的顾氏,“娘,劳烦您亲自去肃王府走一趟。我要退亲!”
顾氏大惊失色,“你……你说什么?”
她是万万不信姚倾与贺綫私下有了首尾。却也不能理解姚倾为何如此。
“我已经身败名裂,如何还要连累了肃王世子被人嘲笑。娘请稳婆来为我验身吧。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我的清白。待我还了自己清白之后,便就此削发为尼,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姚倾虽是对着顾氏说了这番话,眼睛却一直紧紧盯着贺綫。
顾氏扯了帕子捂嘴哭,却不敢指责贺綫。
贺綫定定的看着姚倾,好看的眉毛拧在一起。即便活了两世,姚倾也从未见过贺綫流露出如此痛苦和不堪的表情。虽然十分悲痛,可心里却隐隐的有些快感。这次被伤害的,似乎不仅仅只有自己而已。
江淮没想到姚倾会这般破釜沉舟。事情倘若败露,吃亏的自然是说谎的自己。此时站在这里已经是抖如筛糠。
贺綫猛然起身,拎起江淮便往外走。
姚倾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尽一般。颓然倒在床上。衣服已经被汗浸湿透了。
顾氏心疼,忙叫人伺候姚倾擦了擦身子,又换了一件干爽的衣服。又命人煮了姜汤驱寒。
自己则坐在床边安慰姚倾,语气里却颇为无奈。“谁也料想不到二皇子竟是出了这般不入流的手段。倾姐儿,他今日自然是走了。便是败下阵来,不再会为难与你。退婚的事情,便别再说了。”
姚倾有些愧疚的看着顾氏,“让娘跟着操心了,倾儿着实不孝。”
“说什么傻话!”顾氏握着姚倾纤细冰凉的手,叹气道。“是娘没有保护好你。倘若早早嫁人了,又何生如此祸端。”
只要贺綫在一天,便不会放过她。姚倾太清楚不过了。正了正神。“今日这屋子里里里外外不知多少人都听见了江太医的话,此刻老太太怕是已经知道了。从前不知被人冤枉过多少次,虽都澄清了,可到底坏了名声。如今又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瞧我笑话。娘去肃王府退亲吧。再请皇后娘娘在宫里头挑一个妥帖的接生嬷嬷,来给女儿验身。证明清白吧。我不愿意在这样活在别人的陷害和怀疑中了。”
稳婆验身,那隔着帕子的手指进入身体染了那落红之后。便就是败柳之身了啊!
顾氏落下泪来,强色道,“那江淮老眼昏花,便是说他号脉号错了也未可知。太医署那么多太医,都能证明你的清白!”
姚倾垂眸冷笑,“不会有人说是咱们家仗势欺人,让江太医改了口吗?我是皇后娘娘的侄女,这太医署里还有别人敢说我有身孕了吗?众口铄金,人言可畏啊!”
只有下一次狠手,方才能杜绝后患。
中原若真呆不下去,她也许还可以去蒙古投奔哥哥。内维中的争斗当真让人太累了。姚倾不是想要逃避,而是不得不逃避。
顾氏心疼不已,想了许久也想不到办法。
最后便也只得去肃亲王府退亲。
贺伯卿听了前因后果之后,不等肃亲王和王妃做出决定。便自己先跑去了永宁侯府。
此时正值盛夏酷暑,姚倾穿了一身轻纱小衫靠在支起的床边,随手翻着书册。因是病了一场,又遭逢被辱一事整个人神色恹恹的。
贺伯卿进了沉鱼阁时,正从窗口看见她低眉垂眸的样子。单薄的身影撞入他的眼中,墨黑的眸子里荡起一阵涟漪。
流苏正要去给姚倾取冰镇水果,见了贺伯卿先是一愣。随后便屈膝行了一礼,“世子爷,我们小姐……”
不等流苏说完话,贺伯卿便点头道,“我知道她受了委屈,怪我来的太迟了!”
流苏原是以为贺伯卿是来兴师问罪的,却不料他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心里头又惊又喜,忙不迭的跑回去打了帘子,让贺伯卿进门。
流萤见了,忙进去通报。姚倾抬头时,正好瞧见一身白衣的贺伯卿穿过珠帘,向自己走来。
看到贺伯卿,姚倾心里是有些欢喜的。可旋即巨大的愧疚和羞耻感便爬上了心头。让她不得不垂下头去。只管吩咐人上茶,却不敢看贺伯卿。
贺伯卿在她对面坐下,自怀中掏出姚倾那块玉佩放在桌上,有些气恼道,“你送我的东西我一日不曾离过身!你做什么要退婚,又要什么劳什子的稳婆给你验身?我贺伯卿的未婚妻,便是皇子想要欺负也不行!”
姚倾惊疑不定,抬头看去。却见贺伯卿剑眉紧蹙,薄唇紧抿,似乎是真的在生气。
可那话是什么意思?姚倾讷讷道,“我……”
贺伯卿忽而展眉而笑,两颊酒窝俏皮温暖。“阿綫手段太拙劣了,而你又为什么为了不相关的人来证明自己?你要嫁的人是我,只我一个人知道你是清白的就够了。旁人怎么想又与我们什么干系?”
话是这么说,可是……姚倾迟疑道,“这世界有几人不活在别人的目光中?世子若为了履行两家婚约,倒也不必如此。退亲的原因,怕是人尽皆知。没人会诟病肃王府的。”
贺伯卿神情一滞,半晌后挤出一丝笑容,“七小姐果然善解人意。”
姚倾有些瞠目结舌,心似乎被高高提起后又狠狠的摔了下来。
多可笑,曾经无悔付出过的人尚且都会伤害自己。为什么要对一个交情浅薄的人抱有希望和幻想呢?
姚倾抿唇,低了头。
贺伯卿却又道,“只是你的善解人意往往要先曲解了别人的意思。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样才能还你清白,但是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做到最好。最后就算结果不尽人意也没有关系。我娶你,就是证明你清白的最好办法!”
姚倾身体一僵,猛然抬起头来看向贺伯卿。见他唇边带着自信的笑容,道,“我们月末就成婚吧!断了阿綫那小子的念头。你知道,他没什么自信的。遇到我这么强劲的对手,总觉得争抢不过我,便就出了一些馊主意。我自小与他一道长大的,虽然那厮总是阴晴不定的,可心底还是极好的。今日做出此事,初衷一定不是想要伤害你。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他吧。你若真做出什么傻事来,证明他诬陷了你。以他的性子,保不齐要对自己下狠手呢。咱们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他吧。怎么样?以后咱们俩和和美美的,让他瞧着羡慕,干瞪眼,就是对他最好的惩罚了。好么,倾儿?”
姚倾想说不好,可贺伯卿诚挚的眼神却让她拒绝不了。原本是一件呢么让人气愤的事情。原本是一个那么卑劣的人。可他轻描淡写之下,一切似乎都变得明亮了许多。
贺伯卿是个温暖的人,从前姚倾竟然从不曾发现。
她点了点头。
贺伯卿又哄着她吃了饭,看着她睡下才自永宁侯府出来自回了肃亲王府。
肃王世子的书房,那日彻夜点着灯光。起夜的小厮远远瞧见似乎屋子里围着桌子坐了八个人。
而这一夜贺綫站在姚倾画像之前,听身后暗卫汇报。嘴角荡起一丝苦笑来,“当时你饮毒酒时,是不是像我此刻一样。绝望、不甘又舍不得恨?”
姚倾打了一阵喷嚏后,渐渐的进入了梦乡。
原本嫉妒姚倾的五小姐姚碧芸此时却有些同情姚倾,与四太太絮絮叨叨研究了半天姚倾归宿,最后也睡了过去。京城沉浸在一片沉默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