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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复又若有所失的摇摇头,很早以前黄猿就深知,这世上许多事不受人力控制,种种不如意,往往是由数不清的巧合与错误构成,而那些因素,被称之为‘命运’。
他遗憾那人无法站到相同阵营,横隔在她与他们之间的天堑,最初的开端,不外乎是二十年前西海奥哈拉的覆灭。
可是…倘若那场人祸未曾发生,如今的妮可.罗宾也只会是个普普通通的好女子,与他们之间那些惊心动魄的纠葛,就不会存在。
她平平安安长大,叫他们束手无策心烦意乱的那人,就不会存在。
倘若一切能重新来过…扪心自问,黄猿自己也说不清,如果真有那样的机会,他究竟会不会改变奥哈拉灭亡的历史。
未曾经历过尸山血海洗礼的妮可.罗宾…究竟算不算那个人?疯狂理智一线之隔的那双暗蓝瞳子,如果变得不谙世事…
那么,妮可.罗宾也只是妮可.罗宾,而已。
这大概也是所谓悖论的一种吧?黄猿心想,他与青雉一样,只觉得幸运,因为那人如今行走在他们的时间里。
…………
电光火石间心思百转千回,等到从迷乱中回过神来,黄猿就听见,静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黑电话虫里重新传出交谈声。
‘啊嘞~小包子你没事吧?’那人语气带着浅浅笑意,‘莫不是喝牛奶过敏?怎么一副吃坏肚子的表情?’
紧接着又是一阵磨牙声,来自战桃丸。
只不过他没有象之前那样气炸了暴喝,仅仅是深深的吸气又呼气,吸气又呼气…如此反复,良久,方才压下怒意一样,说话的态度显得很平和。
‘别想再激怒我。’顿了顿,战桃丸又低声道,‘我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家伙,你之前教的东西,无论如何…总之…嗯…多谢了。’
说话的节奏断断续续,却不是因为接收方面的障碍,这点黄猿很清楚,那是因为他家这后辈不习惯向敌对阵营的人道谢。
相信对战桃丸而言,此刻是生平第一次,心怀感激的对象是个通缉犯。
‘啊——我教了你…什么?’那人象是有些不明所以,‘包子啊~我这人不适合当老师,你确定自己没有被我误人子弟了?’
‘霸气的修炼,适合我的方式。’战桃丸很沉稳的回答,‘第三只眼睛就是你说的直觉,不是吗?五感会撒谎,心却不会。’
那人沉默片刻,随即低声轻笑,‘小包子你真可爱~’
隔了几秒钟,冥王的声音蓦地切入,‘倒是难得你这混账会看哪个人这么顺眼。’说话时声线微微透出些酒意,也或许带着点狐疑,‘我记得你挑人挑得厉害,什么时候开始也学会关爱年轻人起来?’
‘总不至于真心喜欢这颗丸子?’
‘既然喜欢——’拉长尾音的冥王西尔巴兹.雷利用明显喝高了的口吻,调侃一样笑道,‘借你个房间…反正将来肯定嫁不出去,趁着还算能看把自己变成女人吧~’
‘喂喂喂!这小鬼没成年吧?’那人在战桃丸倒吸一口气还未来得及爆发之前,疾声打断,‘我今年二十八岁,年轻美貌,才不要变成糟糕的恋x癖。’
在边上不知怎么传出来一记敲击声里,伴随冥王敢怒不敢言的嘟囔,那人的笑声依稀仿佛幸灾乐祸,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欠着这小鬼家长的人情。’
笑声未歇,那人的音色沉淀下来,‘更何况,我确实喜欢这样的孩子。’
‘正直果敢,疾恶如仇,天真到以为能够凭一己之力拯救世界;又或者野心勃勃,意气风发,只看得见前路,百死不悔。’
‘每当遇见这样的孩子,都叫人忍不住对未来有所期待。’
透过黑电话虫,那人的声线略略沙哑,许是同样喝得有些多了,轻轻柔柔的语调一瞬间竟然带着说不出的宠溺。
‘你这混账还真是…’西尔巴兹.雷利仿佛很是感慨的叹气,‘不管是报恩还是报仇,都不肯给自己留余地,这小鬼海军出身,将来——’
‘别总是说我。’那人温和的打断了冥王未尽的言语,‘雷利也一样吧?呆在香波地群岛,别告诉我,是为了这里的醇酒美人啊~’
‘你隐姓埋名当个镀膜工人,难道不是为了看着这些即将改变世界的年轻人吗?’
‘海军或者海贼,哪个阵营又有什么关系呢?’
…………
那人话音刚落,马林弗德本部会议室内的气氛徒然凝重起来。
视线飞快的在周遭转过一圈,对上同样打量室内的青雉时,两人不约而同的顿了顿,转瞬间又若无其事分开,隔着深茶镜片,黄猿缓缓眯起眼睛。
冥王西尔巴兹.雷利象是被问住,一时居然沉默下来,片刻过后,倒是那人再次开口。
‘小包子你别这样一脸警戒的瞪着我…’随即她又漫不经心的轻笑,‘没关系的夏琪,来的路上我留意过了,小包子没有带什么奇怪东西。’
‘所以啊~我们今天说的话不会传出去。’
几秒钟后,那人用略显微妙的口吻说道,‘小包子也没胆子外传的对吧?相亲名录啊艳/遇指南啊什么的,你家黄猿爆血管之前,很可能会先把你灭口呢~’
死丫头又危言耸听————搁在会议桌上的一双手,左手握着右手拇指,下意识地轻轻扳动着,黄猿微微挑了挑眉梢,但笑不语。
战桃丸身上的黑电话虫,是海军科学部窃/听系列当中最完美的一种,非常小的一只虫子甚至可以藏在头发里,并且能够调整自身生命波动与携带者气息同调,纵使是冥王那般人物也察觉不到。
那人终于还是棋差一着,真是叫人高兴啊~
这般笃定大概是她唯一的一次失误吧?将来某日再相遇,那人怕是要为了今日的百密一疏付出某些代价…这样一想,就止不住浑身发热呢~
…………
‘我家老爷子不劳你关心。’战桃丸很平静的开口,‘重要的是你说你想改变世界?真是个大言不惭的女人。’
‘诶~小包子你学得真快,不过还是弄错了。’那人似乎也不介意战桃丸明显是套话的幌子,停顿片刻,似乎是重新喝了杯酒,之后才继续往下说,‘我可没有兴趣改变世界,只是看着而已。’
‘包子你学过历史吧?’
‘不不不…我说的不是历史正文,而是近几十年来,世界政府没有禁止的那些。’
‘现在起时间往前推七十年,那个年代,单凭世界贵族一句话,就能让整个国家的人民沦为奴隶,被殉葬被屠杀被丢进角斗场,甚至被活生生喂给宠物。’
‘军队与政府,不过是保镖与管家,站在顶端的那极少一部分人,根本不把除他们血脉以外当做同类。’
‘然后是五十年前,盗贼蜂起民不聊生,极端的动荡之下权柄被分割到每个国家统治者手上,军队开始逐渐掌控武力。’
‘四十年、三十年、二十年,漫长的时间里海军海贼两大阵营,终于成为可以与世界政府相提并论的势力。’
‘原本的统治者们不知不觉被豢养在赤色大陆的高墙内院。’
‘这没什么不好,小包子,这种结果事实上最终获利的是人民;我要告诉你的是,改变世界靠的不单单一个人或者一个阵营。’
‘真正叫这个世界改变的,是几十年来无数为此步入黑暗的人。’
‘海军忠于职守,如你所言保护每一个平民;革/命军点燃火种,让人民看到曙光;而海贼…海贼不就是那些不肯被压迫者奋起的结果吗?’
‘数也数不清的有识之士,有你们海军也有海贼,更有革/命军,或许野心勃勃,或许残暴冷酷,拥有强大力量最终却也没有做出统治世界这种事。’
‘他们只是在给民众勇气,用几十年时间,为的是要让民众真正对[神明]说‘不’,现在时机还未到,因为,未来会让世界天亮的,是你们这些年轻人。’
…………
‘你喝了酒真是什么话都敢说。’西尔巴兹.雷利终于开了口,‘现在我倒要承认,书读得多的女人…果然叫人忌惮。’
收起漫不经心的音调,冥王的语气带出几分动容,片刻之后又象是摇头叹气,‘嘛嘛~这小鬼若是能听懂三分,也不枉你难得的认真。’
‘雷利,其实我很后悔看了那么多资料,就是因为知道…’那人的声音低下来,不知怎么竟有些哭泣的味道在其中,‘我竟没办法再做点什么。’
‘真想杀了他们啊~’
‘血洗马林弗德,将每一个当年参与屠魔令的海军…’
‘可是我办不到…’
‘很疼啊~雷利。’
‘他爱的这个世界,我恨的这个世界,如果妄开杀戒,或许时机就会往后延迟…雷利,我想看他许诺的天亮。’
‘那就好好活下去。’冥王的回答波澜不惊,‘即使背负恶名,即使沾满血腥,无论如何你也要活下去。’
‘这是我们一直以来的希望。’
‘他是谁?’
两句几乎同时说出来的话,前者声线柔媚,出自冥王的妻子夏琪之口,后者却是沉默了好一会儿的战桃丸。
那人的呼吸有几秒钟的紊乱,随即又曼声笑道,‘啊啦~小包子你像抓到老婆出墙的丈夫是怎么回事?其实真的喜欢我对吧?要不——楼上借个房间?’
仿佛是变脸一样,那人恢复了之前那种会叫人爆血管的语气,说完又轻轻的笑着,音色说不出的甜软柔腻。
‘你这混账总是这样口无遮拦。’抢在战桃丸之前出言的冥王,‘你不知道海军本部是鳏夫单身汉集中/营吗?万一这孩子当真了…’
诡异的停顿几秒钟,西尔巴兹.雷利用恍然大悟的语气说道,‘啊~我现在知道,你的悬赏金额为什么居高不下,果然是谁被你欺骗之后恼羞成怒吧?’
紧接着,冥王的妻子在边上笑起来,‘恐怕是没追到才————’
‘喂喂喂!’那人很无奈的辩解,‘诈骗犯什么的才不是…说到这个,鬼知道当初那帮海军做了什么,我用来赚钱的人型有禁制啊喂!’
‘没有乱摸乱动,时间可以保持很久的说。’
…………
乱摸…乱动…?黄猿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想了想,眉骨一跳,随即就把视线投到对面的同僚身上,等看清楚青雉黑漆漆的脸色,才知道原来不是耳鸣。
于是…乱摸乱动…?
呵呵~那时候接到命令前去押解人型的军舰那些人…话说,名单还是找得到的吧?
眼角青筋乱蹦的黄猿,一点也不觉得盘算着要把人丢到新世界驻防这种事,非常不讲道理,他都还没那什么过…而且看青雉每回铩羽而归那一脸的欲求不满也知道,根本没得手。
没等黄猿大将阁下从满脑子混合杀气与妄想外加同情的画面里回过神来,耳边又传来那人语重心长一样的说话声。
‘小包子你在这耽搁蛮久了,算时间接应你的人差不多到了吧?’
言下之意竟是要送客。
紧接着,那人又说,‘啊~要不我送你?说起来东西落在旅馆。’
‘读书笔记撒~雷利你干嘛一脸扭曲?’
‘你别回去了,按照海军的作风,现在哪里一定被封锁,顺便翻得底朝天,别小看海军的情报网。’说完之后象是想起什么,冥王有点恶质的笑起来,‘你的读书笔记?是剪辑成册的相亲名录和艳/遇指南对吧?’
‘咦咦咦?!’那人拔高声线,不多时又很丧气的嘟喃,‘早知道就不贪图方便住70号区,好吧好吧~小包子你自己走吧——’
‘楼上有空房间吗雷利,接下来,我要住到等的人抵达香波地。’
‘嗯~有件东西该还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