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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姨娘阻拦阿依时过于着急,导致话未说完又是一阵猛咳。阿依一惊,忙上前替她拍背。春姨娘脸色苍白,只有嘴唇泛红,枯瘦的手按在胸前,直等到自己喘出一口气来才摸摸涨红的脸,微微一笑:
“不碍事。”
阿依满眼担忧,刚要说话,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笑语:
“春姨娘原来在这儿,让婢子好找!”
阿依一愣,回过头,只见一个身穿石青色掐牙背心的俏丽丫鬟正从远处走来,乌云发鬓上簪了一朵粉红的月季,虽然在笑,眼神却像锥子一般尖厉得让人不太舒服。
“桃红姑娘。”春姨娘赔着笑轻声道。
作为一个姨娘却对丫鬟如此低声下气,就算是阿依也觉得奇怪。
济世伯府的内宅似乎处处充斥着诡异,明明看起来很祥和。
桃红看着春姨娘下意识避闪的眼,不咸不淡地扯了扯嘴角,走过来,略带着盛气凌人笑说:
“我们姨娘午睡刚起,说今儿天气热心里烦躁的很,想吃点凉凉酸酸的东西,婢子想起来春姨娘最擅长做酸辣凉面,若是春姨娘亲手做的,我们姨娘知道了春姨娘是有这份孝心的,想必心里也会高兴吧。”
孝心?再说现在已经快傍晚了,午睡刚起吗?
阿依眼神古怪地看了看桃红,又望向脸色苍白的春姨娘。
“桃红,你……”扶着春姨娘的同喜听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就要和她理论。
春姨娘慌忙拉住她,勉强露出笑容,对桃红软声说:
“我这就去做,姑娘先回去告诉姨娘,就说等面做好了我马上送过去。”
桃红似很满意她的识时务,一声嗤笑:“算你有良心,没忘了姨娘以前对你的恩情,我这就回去回话,有劳春姨娘了。”说罢,不屑地瞥了她一眼,转身,扭着水蛇腰扬长而去。
“姨娘,你看桃红那副嘴脸,明明只是个丫头,却爬到姨娘头上去了,这肯定是月姨娘在背后指使的,月姨娘她……”同喜义愤填膺,话未说完,春姨娘皱皱眉,她便不敢再言。
春姨娘扶着同喜一言不发地离去,阿依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想了想,忽然追上去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绢袋,说:
“春姨娘,你咳得厉害,就算不看大夫,我这里有甘草,是今天配药时剩下芳怜大姐给我的,你拿回去泡水喝,虽然比不得整块的,止咳却很有效。”
春姨娘一愣,诧异地望着她,然而仔细研判了许久,却只在她漆黑乌亮的眼睛里看到了清澈,顿了顿,接过来,含笑:
“你的一番心意,我就收下了,谢谢你。”
阿依摇摇头,春姨娘笑笑,扶着同喜弱风扶柳地走了。
春姨娘才离开,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她疑惑地回过头,见桃红正站在背后,冷笑着看着她。阿依满头雾水,她又没得罪她,她干吗这么看着自己?
桃红重重地哼了声,上前一步慢条斯理地捡起地上的帕子,用居高临下的姿态带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嫉妒凉凉地讽刺:
“我记起来了,你就是前一阵被伯爷捡回来的那个解颐吧,怎么,巴巴地跑进内院来讨好春姨娘吗,省省吧,像那种被当成摆设又胆小怕事的姨娘,你就是讨好她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阿依诧异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的火气从何而来。
桃红盯着她懵懂的样子,忽然觉得恼怒,瞪着她的脸鄙夷地道:
“你这丫头,别以为伯爷真宠爱你,伯爷他太好心,只是觉得你可怜罢了,你这种人府里从来不缺,你若以为这样就能攀高枝可打错了主意,若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念头,小心你的皮!”
阿依呆呆地望着她,桃红以为自己的威胁让她害怕了,很是得意,就在这时,只听她疑惑地问:
“那个……我虽然不明白你的意思,但我记住了,从刚才我就一直想问,大姐你是谁啊?”
桃红瞠目结舌,额角的青筋活跃地跳动,她说了这么半天,她竟然压根不认识她!
阿依认真地等待她回答。
这表情让桃红越发恼火,跳起来叫道:
“我是桃红,月姨娘的大丫鬟桃红,我刚刚说话时你没好好听吗,再说谁是你大姐啊,我才十五岁!”
“我十三岁……大概……”阿依指尖抵在唇上,想了想,说。
桃红忽然有种想撕烂她的冲动。
噗!
一声轻笑自头顶传来。
阿依敏感地向上望去,伴随着枝叶轻振,一个青衫少年自枣树上跃下稳稳落地。少年年纪很轻,却身材颀长,面部轮廓竟是完美的鸭蛋形,有着一双深黑如井的眼和一只妩媚锋利的鹰钩鼻,肤白细腻,剑眉薄唇,乌黑柔顺的发天生卷曲,软软地垂在身上。他的右手明显骨折了,被绷带缠着挂在脖子上,秀美如画,颇有风姿,却带着一种锋芒尖锐的自傲感。
阿依望着他的自然卷,心头一跳。
“逸……逸少爷!”桃红大惊,结结巴巴地道。
“滚。”少年用极平和的口吻吐出一个粗鲁的字眼。
桃红似被吓得花容失色,连连点头,赶紧退下去。
少年托着下巴用研判的目光上下打量阿依,阿依亦直直地望着他,半晌,喃喃地问:
“你……是先生的儿子?”
“你知道?”秦逸的唇角勾起微笑,这微笑似熟悉又似陌生。
“本来不知道,可头发卷卷的,像麻花一样……”
“麻花……”秦逸脸一黑,手指勾着额前的卷发,“别用那么恶心的形容,会让我更讨厌这些头发。”
“讨厌?为什么?”阿依疑惑地眨眨眼,“我觉得卷卷的头发很好看呢,你好看,先生更很好看……”
秦逸一愣,却见阿依已经侧过身陷入自言自语状态,托着下巴喃喃地道:
“不过真没想到,先生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儿子,让人难以置信,不过以先生成亲的年头也不算奇怪,可总觉得让人心里很不快,为什么没人告诉我,难道应该我先问,这种事一般不会问吧……”
秦逸望着她呆呆的样子,无语抚额:“你想多了,这和他成亲年头没一点关系,我只是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