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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熙宁握着勺子的那只手微微一抖。
大姐儿忽然皱眉,“爹爹,你捏疼我了!”
白苍没有错过男人眼里一闪而过怔忪,俯身过去,将大姐儿抱到怀里。
“大姐儿乖,娘亲喂你吃饭。”
大姐儿欢喜地点头,继而注意到了莫熙宁的不对劲,因为他正僵硬地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同时毫无动静。
灰影停顿了一瞬,喘了口气,才道:“人已被救了下来,现下正昏迷不醒,由住持师太亲自守着。”
白苍舀了一勺菜汤泡的饭喂到大姐儿手里,没有错过对面男人面上一闪而过的庆幸。
果然是个口是心非的男人。
只不知灰影口中的夫人指的是谁?
白苍忽然对那女人的身份好奇了起来。
难不成莫熙宁在尼姑庵金屋藏娇?
这口味也太重了点......
在得知那人无碍后,莫熙宁下意识地去拿碗里的勺子,才发现连碗带勺都被白苍拿了过去,他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左手,而方桌对面大姐儿正眨巴着眼睛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莫熙宁朝大姐儿柔柔一笑。
身子前倾,隔着不大的方桌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瓜子。
“大姐儿要多吃些饭。”快快长大,做爹爹的贴心小棉袄。
大姐儿笑着点头,认真咀嚼着嘴里的饭菜。
这顿饭除了大姐儿心里欢喜多吃了小半碗,饭桌上另外两个人,都异样地沉默。
饭后,白苍亲自给大姐儿洗了澡,将她抱到被窝里,给她讲睡前故事。
在将大姐儿哄睡着后,她又去院子对面的房间里去看顺哥儿,顺哥儿晚膳后已喂了一次奶,现下正安然地睡着。
还有一天,顺哥儿的病就该好了,她也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而一旦离去,便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白苍这样想着,望入锦被下小小孩童的目光多了些留恋和不舍。
伤感间,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莫熙宁径自走了过来。
“她依旧未醒,你随我去瞧瞧吧。”他的声音不若平时那么阴冷无情,甚至带着些许讨好的意味。
然而白苍却是连正眼都不曾给他,侧身坐在床沿,目光盯着床上顺哥儿沉静的睡颜。
对于一个强迫自己的人,她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若是在现代,她会毫不犹豫地搜集证据,将他送进监狱,而不是此刻心平气和地与他共处一室。
顶着这具身子这么久,她已学会了对许多东西妥协, 但那并不代表她打心底,对这个时代这个时空表示臣服。
莫熙宁也在炕沿坐下,两手放在膝盖上,微微卷曲,抓着衣襟,似乎有些踌躇不安。
他也闹不明白自己会来到此处,更不知怎么就那么确定这个女人一定有办法。
他方才去了一趟生母的院子,确如灰影所言,她上吊自尽,虽被人救了下来, 脖子上那条勒痕却是那么地触目惊心。
主持师太给她把了脉,言她情况不容乐观,越是不清,情况越是危急。
毕竟是自己的生母,他求了这么多年,都未曾得见,却在她昏迷不醒时,见到了真颜。
想想就有些讽刺。
然而毕竟是生育了自己的人。
哪怕这些年来,她从未尽过哪怕一丝作为“娘亲”的职责,她依旧是将他带到这个世界的人。
他的亲人并不多,她虽算不上,也不是说舍弃,便能舍弃的。
“我也不知为何独独相信你便有法子。”嘴角带着自嘲的笑,“你现在定是恼极了我。”调整坐姿,看入她的眼里,“我莫熙宁做事从来干脆果决,昨晚既是你主动招惹了我,而我似乎也并不排斥,那么便没有两清的道理。今生不管你愿还是不愿,你都只能是我的人。”
白苍霍然起身,欲往外走。
不想听这人胡言乱语。说得倒像他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却被他用力拉住了腕子。
身子踉跄后仰,挨着炕沿方站稳。
“松手!”背对这人,冷声说道。
在大姐儿面前,他们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因为那孩子太敏感,不想让她伤心。
现在没有外人在场,自然不需有什么好脸色。
与他共处一室,于白苍而言,都是一件极困难的事。
她这一生,都不愿再见这个人!
“你在怨我?”
难道她不该怨?
“你可别忘了,你本就是我的女人!”
那是原主,不论何时何地,她都只属于自己。
“妻丧过后,我便遣官媒上门提亲。”明媒正娶,这样总够了吧。
“莫大爷设身处地想想,若是你,是否愿意嫁给一个不顾自己意愿,强`暴自己的男人!”
白苍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目光极冷,似被千年寒冰冻住。
莫熙宁攒着女人手腕的手蓦地一紧,似乎怕她会凭空消失般。
二人就这般静静对峙。
最终,他终是松了手,“既如此,随你便是。”
白苍收回手腕,轻轻揉着被攒青了的地方,冷着脸道:“带路!”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极美丽,且极为受上天眷顾的女人。
莫熙宁的一副好相貌,承袭了这个女人至少九成。
白苍看着床上紧闭双眼,似熟睡的女子,心里一阵唏嘘。
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深的痕迹,肌肤细腻白皙,乌发如云,挺直的鼻梁,小巧的嘴唇,略显瘦削的鹅蛋脸,哪怕双眼紧闭,也能断定,这是一个祸水级的女人。
却在尼姑庵与青灯古佛长相伴。
白苍俯下身贴着女子的胸腹,听她心脏的微微跳动。
抬手去翻她的眼皮,又在颈动脉处轻轻摩挲。
床上的女人眉头微皱,眼虽没睁开,身体先有了反应。
白苍心里有了底,转头看向床边一脸焦急的主持师太,见她微阖双眼,念着佛语,“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
“无甚大事,或许一觉醒来便无事。”既然她不想醒来供人围观,就让她好好睡一觉吧。“吩咐两个信得过的人好生守着便可。”以免她想不通再做傻事。
莫熙宁沉默着颔首,叫来两个婢女,守在床前。
这一夜便这般过去。
事实证明,人一旦陷入偏激之中,是极难扭转观点的。
白苍用着大姐儿睡都迷蒙之际,隔壁的屋子门忽然被人敲开,紧接着是匆匆的远去的脚步声。
白苍叹了口气,披衣起身,摸索着点亮桌上的油灯,打了个灯笼,往莫熙宁生母所在的院子而去。
刚跨进院子,就听见那人的咆哮,“你若想死,就干脆利落些,这般装模作样给谁看!”
屋子里传来女人细碎的呜咽声,许是压抑到了极致,听着极为肝肠寸断。
白苍脚步一顿,想着该不该跨进去。
屋子里似乎只有这较劲的母子二人。
“叮铃!”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你若有这个胆,就捡起这把匕首,用力朝心窝一刺,就可解脱。”是莫熙宁冷酷到极致的声音。
这人!
白苍再不犹豫,丢下灯笼,推门跨了进去。
果见那受了刺激的女人扑过去捡起地下上的匕首。
“你来干什么?都违逆我的话是不是!”莫熙宁转身对白苍大声吼道,见她视而不见,想要先生母一步捡起那把匕首,忙上前,大力拉着她的手腕,将她扯到一边。
“你疯了!那是你母亲,她真会做傻事!”白苍掰着那人的胳膊,急声说道。
“哼!”莫熙宁嘴角带着冷笑,目光阴沉如冰,“她若敢,早八百年就死了。”
双手颤抖捡起那把匕首的女人,在听到这话之后,整个肩膀果然剧烈一抖。
缓慢将匕首握稳,缓缓抵住胸口,闭上眼睛,落下两行清泪。
“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你莫想不开!”白苍拖着这男人前行,往那可怜的女人道。
“吧嗒!”那把匕首,终究没能刺进去。
那女人睁开眼,大串大串的眼泪往外落。
浑身脱力般委顿在地上,两手捂住唇,呜呜咽咽地哭着。
白苍心底暗自松了口气。
实在没见过这个狠心的人,竟逼着自己生母去死!
“松开!”冷声道。
腕上的力道蓦地一松,跑过去,蹲下身,掏出帕子,递给这个可怜的女人,却被这女人用力握住了手。
“我求你,让熙宁给他爹去一封信,我只要见他一面就好!就一面!没见到他,我不甘心,不甘心啊!”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那女人一双泪眼祈求地看着白苍,就想濒临死亡的人,盼着救世主来临时的表情。
然而这世间,没有谁是谁的救世主。
这是一个美丽而又可怜的女人。
“对不住,恕我无能为力。”白苍垂着眸子道。
“你们为何不让我见他?你们都是一伙的是不是?”那女人忽然神情激动起来,绝美的容颜变得狰狞,就像一副淡泊的山水画,被人胡乱涂上各种色彩,不仅失去原有的美,还变得面目可憎。
“别发疯了!”莫熙宁弯腰掰开那女人的手腕,将白苍从地上拉起,扯地远远的。
“他这一生都不曾正眼瞧过你,你存在的唯一作用,就是生下一个男嗣,让他有后!你到现在都执迷不悟,也难怪他从未将你放在心上过!”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