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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宫女掌着一盏宫灯,汣璃走下轿子,她上前去扶起秋嫔,秋嫔双眼含泪,“皇上,阿秋每天都在这里等着皇上,阿秋知道皇上一定不会抛下阿秋,看看,我们的孩子多像你。”
汣璃一时心酸,竟然说不出半句话来。
“皇上以前说过,阿秋就像秋天的落叶一般,让人舍不得不去怜爱,可是皇上好狠心,竟然这么久都不来见阿秋,她们都说阿秋傻了疯了,可是阿秋没疯没傻,阿秋记得,阿秋与皇上已经397天没有见面了。”
小喜子见汣璃没有再走的意思,有点不耐烦,“苏嫔娘娘,天色已晚,等您到了冷月宫以后,奴才还要回去复命,您也知道伴君如伴虎,要是奴才回去晚了,这脖子上面的脑袋就放不安稳了。”
“喜公公,我知道你的难处,也不想为难你,你差人把秋嫔送回她住的地方,我这就跟你去冷月宫。”
秋嫔一听冷月宫三个字,蜷缩着身体索索发抖起来,她一把推开汣璃,惊恐道,“你不是皇上,你是住在冷月宫的女鬼。”她疯了一样,站起来对着月亮大笑,“哈哈哈,死了好多人,死了好多人,每天都能从里面传来女人哭泣的声音呀!树叶被血染红,土壤被尸体堆满,哈哈哈……”
就算知道秋嫔疯疯癫癫说的话不可全信,但是她所说的还是让她心里一颤,虽然知道这后宫之中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但是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血腥。
小喜子脸色有些不好,他对着一个小太监做了一个手势,小太监立刻心领神会,拖着大喊大叫的秋嫔离开。
“千万不要去冷月宫,千万不要去呀!”
秋嫔的喊叫声渐渐远去,汣璃也没有上轿的意思,她和小喜子一路走着,身后跟着两个宫女掌灯,抬轿的太监已经受命回去向西陵昰禀报去了。
“喜公公,无风不起浪,这冷月宫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苏嫔娘娘,您是聪明人,这哪些事情该问哪些事情不该问,奴才想您一定十分清楚,这件事情还请苏嫔娘娘无论对谁都不要再提起,否则只会惹祸上身。”
汣璃注意到,这次小喜子连装出来的笑容都没有,汣璃也是识相之人,并没有再追问。
这冷宫的范围不是很大,但是却以冷月宫为中心展开。白玉龙纹的地砖被巨大的树藤撑开,路上长满小草,布满落叶,不知道别人如何看待这个地方,她却真真切切觉得这是一个世外桃源。
巨大的人工湖,接天的莲叶,以前它的主人对它何等盛爱呢?
虽然已经是夏末秋初,但是天气并不清冷,按理说应该是万物茂密的时候,小岛上面怎么会猩红一片?难不成真是秋嫔所说,血染红了树叶?
小喜子尖锐的声音把汣璃拉回现实,“苏嫔娘娘,您也知道,皇上之所以纳您为嫔,是天命所示,为了西陵,皇上已经牺牲够多了,所以您清苦一点也不要怪皇上,皇上下旨,您从进宫开始,便要一直待在冷月宫,不得踏出冷月宫半步,否则您应该知道后果。”
汣璃心里冷笑,她知道后果,呵呵,西陵昰除了用杀头来威胁人以外,她还真想不出他能有什么手段。
“一日三餐的饭菜自会有宫女送来,冷月宫里面并无宫女伺候,冷月宫已经二十年没有住人,里面虽然脏乱,却也还是应有尽有,娘娘自己打扫打扫后睡吧,您住在这冷月宫,就不要想和其他嫔妃一个待遇。”
“这点我也清楚,喜公公就不要再送,我自己进去吧!”
“是。”小喜子和两名宫女对着汣璃微微颔首以后就退下了。
她这样的身份,若不是小喜子认为她非池中物,恐怕也不是今天这个待遇,汣璃接过一盏宫灯,看着眼前弯弯曲曲的走廊通向荷叶深处,月光如霜撒在上面,荷叶中偶尔一只水鸟飞出,惊起漫天的萤火虫飞舞,清冷的光印在深蓝的天穹上,美不胜收。
汣璃一手掌着宫灯,一手提着裙摆,水光潋滟。
也许是对那些庸脂俗粉过敏,汣璃脸上极其不舒服,反正这里没有半个人,她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白皙如雪的肌肤上面泛着桃红,在大红喜服的承托下更加娇艳动人。
汣璃用力一踹,脚上的花盆底叮咚两声便已经落入水中,光着脚丫踩在白玉走廊上面,一阵酥痒从脚底升起。
头上的金银珠宝也早就压得她脖子酸软不堪,随手一挥,又是叮咚一声,价值连城的珠宝金饰系数落入水中,丢掉它们就像丢掉一直束缚她的枷锁一般,没有丝毫觉得可惜。
如墨的长发落到腰间,如水。
嫁衣松松垮垮裹在身上,若不是今夜微凉,她连这件衣服也想丢掉,任何与西陵昰有关的东西,她都想丢掉。
不知道是这人工湖实在太大,还是自己失去所有内力的原因,直到走到腿脚酸软才上了小岛。
刚上岛引入眼帘的就是一片火红的银杏叶,青砖琉璃瓦在树丛中若隐若现,这小岛远远看上去是很小,但是走近才发现原来也是这么大,她的腿早就酸软不堪,反正冷月宫里面也无人打扫,而这里的地面却是被银杏叶堆满,汣璃直接倒在银杏叶上面,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好舒服呀!
渐渐地,睡意来袭,她的眼帘慢慢垂下,嘴角微扬进入了梦乡。
风渐起,银杏树叶满天飞舞着,仿佛鲜血一般席卷了整个天穹,一棵巨大的银杏树上,东夜陵穿着黑色束身衣,衣摆用金线绣着大朵大朵曼陀罗,一头青丝用简单的束在头顶,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多余。
眉若利剑,眼如深潭,他的鼻像巍峨的雪山,他的唇轻薄而没有多少血色,精致的锁骨在衣袍里面若隐若现。
今晚,月亮出奇的大,月亮挂在他的身后,修长的手指拿着玉箫,空灵而悠扬的声音渐起,那样的声音,冲入九天之上,任何感情到了极致已经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情绪在里面,只觉得他想诉说什么,想怀恋什么,但是却无从说起。
带着空灵,带着落寞,带着孤独。‘
他的眼睛看着冷月宫的方向,淡漠如水。
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将自己的真性情隐藏起来,就算内心如何汹涌澎湃,他的脸上也不会表现出来。
笑就真的在笑吗?哭就真的在哭吗?
平常的人喜怒哀乐在他这里已经完全乱套。
汣璃全身红色,早已经和火红的银杏叶混为一体,几片叶子如蝴蝶般翩跹而下,正好遮住了她的脸,她的眼。
她浑身不自在,怎么在这里看见他了?
他在这里吹箫,他是在怀恋故人吗?
明明怕被发现,却忍不住想多看一眼,汣璃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箫声戛然而止,汣璃的手停在半空,只感觉身上压着一个重物,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经面红耳赤。
一根玉箫横在她的脖间,东夜陵凌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谁?”
“我……我……”
东夜陵眉头一皱,“苏丝丝?”
“对!”
东夜陵翻身而起,向她伸出一只手,“你怎么在这里?”
汣璃看着面前的手,宽大而温暖,但是只要自己一起来,那么就会被他看见他昼思夜想的璃儿,那么以后他看自己看到的是她还是璃儿呢?
不,不要,就算她要在他眼里不同,也绝对不是依靠璃儿的脸。
汣璃没有搭理东夜陵,而是一转身把脸埋进银杏叶里面,“齐天王请自重,男女授受不亲,我现在已经是苏嫔娘娘了。”
东夜陵的手在空中停顿一秒以后,慢慢收回,“西陵昰把你关在这里,他还真是用心了。”
“用心不用心我不知道,只不过堂堂齐天王要是被发现身在西陵后宫,不知道又会传出多少花边新闻来。”
东夜陵懒懒地靠在一颗银杏树上,“听你的意思是要威胁本王呀,可是本王却一点威胁的气息都没有嗅到。”
“我只是提醒齐天王一声,并没有要威胁齐天王的意思,再说西陵昰把我囚禁在这个地方,我为什么要帮他?”
东夜陵脸上浮起一抹微笑,“那么你的意思就是你要帮本王了?”
汣璃的脸微微一红,小声道,“谁长得好看我帮谁。”
“哈哈哈……”空灵的笑声穿的很远,但是笑声里面没有任何内容,只是为了笑而笑,这样的笑让人心疼。
不是发自内心的感情流落,只是听到这样的话语应该笑,所以就笑了。
透过树叶的缝隙,汣璃看着东夜陵的侧脸,这个人究竟遭遇了什么?不过不管他以前遇到过什么,她将永远站在他的身后,支持他,凝望他。
东夜陵……东夜陵……
心里千万遍地呼唤这个名字,他终于站在自己面前了,可是他们之间却像隔了千山万水,他明明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
他就像黑暗中的黑天使,被白天抛弃的黑天使,那双黑色的眸子凝望着天穹,但是天穹给他的却是黑暗。
她要做他生命里的光,就算燃尽自己也要融化他早已经被冰封的心。Z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