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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虽变的复杂难辨,苏霏漠当机立断做出只身诱敌的决定。其实苏霏漠这个决定,并不是因为鲁莽和冲动下做出的,恰恰相反,这是个早就深思熟虑好的想法,只是她从来没有告诉过其他人罢了。
苏霏漠仗着自身的轻身功夫,这里一下、那里一下的留着记号,这还不算完。偶尔还从包袱里摸出个帕子、簪花什么的,丢在不太当眼的地方,给后面追上来的人做引子。
做完这些,苏霏漠并没有继续往驿站的方向去,因为敌人既然真的来了,驿站附近自然会埋伏了人,等着她自投罗网呢。她原路退回来,往另一条进京的路上,照着刚才的手法,设好诱人的圈套。
一切布置完毕,苏霏漠端详一下,并没发现什么破绽,她这才施展轻功,朝昨天预计好的地方飞奔而去。她的目标是往西六七里的小道上,那里有个荒废的城隍庙,被周遭树林掩盖,是个挺隐蔽的所在。
夏日的天气似个孩童的脸,总是无常,这会儿,一阵风刮过,乌云尽散,月亮也出来堪堪露了个脸。
这时一个娇小的身影在月下匆匆的赶着路,借着月光,仔细辨认大概是个十来岁的小娘子。那小娘子身形轻灵,一刻的功夫,便从一处隐蔽的小路上来到一座破败的庙门前。
这是座孤庙,不知道是何年月建的,现在被一些高大的树木围绕,孤零零的立在这儿。
“吱嘎”一声轻响,来人伸手推开了庙门。
这座庙虽不算大,却奇怪的只有一间大殿,因别无偏殿的缘故,这大殿十分的宽敞。
大殿中央立着一座城隍,彩漆早就斑驳脱落,他那捻须的手,不知何时断了两根指头,露出里面的泥胎来。原本在大殿偏东的方向,有一处被已经分不出什么颜色的幔帐,隔着的空间,想是原来隔出来,充作偏殿的地方。
此时,在那处偏殿里,有一伙人已笼了火围坐其中。而原来做间隔的那块幔帐,已早变成引火之物,化作灰烬了。那伙人正忙着烘干衣物,祛除湿气,近旁支的架子上挂了七件黑色的大氅。
七个人均着窄衣箭袖,既不是时人常穿的缺胯袍,也和京中那些鲜衣怒马、冠服广袖的少年郎不同。
居中一人,虽也是一样的胡服短打,在细节处又和其他人稍有不同。他头戴平巾帻,上身是交领窄袖袍,下着缚胯,足登乌皮鞯,腰间配剑,那一点不同便在领口、袖口镶有织锦回纹的襟边,乌皮鞯上也绣有金色的回纹。
这身打扮穿在他的身上像个马踏平川,箭催城堞的幽并游侠,可他的气质却又和粗犷的游侠迥异。因那人即便是寻常烤个火,也有一股说不出的雍容闲适,在这样一群别样的人中格外的引人注目。此时,随着冷风窜起的火苗映在他的眼里,清浅流溢,姿容绝俗。
那小娘子微微一愣,仔细的看着这些烤火之人,半晌没有做出反应。显然对这个时辰,在庙里见到这样一伙人而感到意外。
大周朝民风开放,两京的名门闺秀或是贵妇有泼辣胆大的,出门便不带幕离和帷帽,民间妇人、女子更有不避忌抛头露面者。只是贵人们出门自有大群仆妇跟随,即便是民妇也没有大晚上赶夜路的,更何况是孤身一人且还是个十来岁的垂髫女童,在这夜半荒庙里出现。
那群烤火的人,显然也没料到此时会有人来,并且还是个小娘子。彼此打过照面之后,那些人都看向为首之人,见那人仍是一派闲适的表情烤着火,好似全然不知道此时大殿里进来一个人。为首之人给出了态度,其余之人便上行下效,没有对进来的女童表现出更多的兴趣,也没有约请她一起烤火。
女童大概观察了一下大殿的形式,对居中的锦衣人礼貌的点点头,反身掩了大门,便往那伙人的相反方向走去。
女童自顾自的蹲坐在西边的墙角,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那群烤火的人,对小娘子这样的举动,好似并未引起他们的额外关注,井然有序的继续烤火,除了木材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大殿里静悄悄的。
如果此时女娘有闲心的话,一定会感叹:人生真的是何处不相逢。可惜,女童明显的心不在焉,她好似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想,同样对大殿东边的众人视若无物。
女童沉思很久,蓦地抬头像是做出了什么抉择一般。她将随身带的包袱打开,有条不紊的布置起来。
女童这番举动,到是在烤火的那堆人里引起了注意。只见她拿出一块破旧幔帐,先丢在地上,用脚一顿踩踏,并在地上反复用脚蹭着地上的泥灰。如此忙碌一番后,方用手拾起那幔帐,举起看了看。
那边厢烤火中的一人,看着那块脏兮兮的幔帐,竟然比刚才他们拿来引火的,这庙里原来那方饱受风吹灰浸的旧幔帐,还要肮脏几分。只见女童反复看了一遍,似是颇为满意,之后,她掂起脚尖,奋力丢到大殿上的房梁处,让其随意的悬挂着。这番折腾下来,那幔帐上的灰扑簌簌的往下落,使正站在帐子下面的女童,一阵呛咳。这人看到此,平静无波的脸上,忍不住嘴角抽搐起来。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感觉他们这边的空气,被那溅起的灰尘弄的,都有几分不干净起来。
这边小娘子虽被梁柱上落下的灰,淋了一头一脸,还呛的直咳嗽,却浑不在意,犹自忙活的不亦乐乎。随后见她从包袱里拿出,用绳索系好的一对牛皮囊。用同样的手法,往梁上一丢,又从地上拿起一支稀奇古怪的拐杖,在下面用拐杖将幔帐整饬一番,将那皮囊遮掩好。
女娘旁若无人的一番折腾,连锦衣男子也惊动了,一脸兴味的看过来,嘴角噙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此时,寂静的夜晚,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不多会儿,庙门咣当一声再次被推开,一股冷风刮过,把殿东角的火苗掀的窜起来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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