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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 积怨悠悠升满天,磊落绵绵破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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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当晚的飞云山庄,当那些弟子齐齐攻来时,天绍轩唯有松开郑松昭,手臂一斜一垂,竹笛现出,疾展身形迎了上去。

    刘延廷与伯麟各站一旁,睁眼观望,等着活捉天绍轩,实在不行,再就地处决。

    沙尘飞扬,剑气四射,荡的四下里沸烟缕缕,往空飘散。

    人流并进,不断围攻天绍轩,转眼大量凶杀逼近,教郑松昭忧心不已。

    他甚至试图动用内力,想要冲破被封的玄关,为天绍轩助上一臂之力,却连试多次皆不成功,非但如此,那些小弟子攻击他时,还需天绍轩帮忙。

    剑挥剑格,所到之处,为整个山庄弥漫着层层杀气,一道道剑光将天绍轩笼罩圈内,黑夜下,只见他的衣袍鼓囊囊的,穿风荡起。

    那郑松昭被他拽着左右避闪,锋锐的剑刃每每顺着他的周身险险划过,可谓是三番陷境七番危难。

    郑松昭此时已完全没有了意识,脑海空洞。

    天绍轩执笛,见人影而捉,敲左打右,身形左一下右一下,因有人缠斗,就毫无机会跳墙逃脱。

    对手越来越多,情急中,几道剑芒猛然斜斜朝天绍轩身边劈了出去,天绍轩手一松,为郑松昭让开这一招,剑光便恰从两人罅隙中穿过,逼开他们。

    此番已容不得他犹疑,连忙分身捉影,在当中穿梭,笛起如霹雳,人飞如游鱼一般,只听得连番撞击声响在院落,砰砰几下,那些个弟子挨个撤步,唯恐被他剑气伤着,饶是如此,也臂腕发麻,手不着力。

    待他们呆立的顷刻,天绍轩又趁机欺上,并不放过这等机会,其实天绍轩旨在震慑他们,冲出一条血路好逃生,就算是把郑松昭送出墙外也行。

    叵耐这些人顽强抵抗,竟不怯场,把退路守得死死的,原是天绍轩发了力,但并不施展辣手,因此这帮人倒地后,只是摔疼,根本不见血不流泪。

    郑松昭观望一阵,心中明白,这孩子是温善呀,力道不多不少,只把这帮小弟子击晕而已。

    刘延廷也有些震惊,可他更急,若是被这二人逃出,他的威信何在?一直以来,辛苦博得的名声可就毁之一旦!他大手一挥,口中不断呼喝,要弟子们冲杀。

    天绍轩笛子上的真气四散,就势连戳连搠,又时而翻起掌心朝外连拍,顿时听得几声爆响,围在前方的一干人再次被击倒。

    这天绍轩自小深得天倚剑真传,武功不弱,却是极其平淡之人,若非此刻危急关头,外人绝难知晓他的武功深浅,也算深藏不露。

    他生性温善,还未曾真正杀过人,所以这番被他打倒之人,较之先前,只是晕厥罢了,然这只能捱过一时半刻,对于飞云山庄这般道行不深的弟子,一个天绍轩,根本不足以惧怕。

    试想想他们跟随刘延廷多年,受的教养,早已非同一般,眼见一干同门倒地,他们并不惊惧,反而信心倍增,觉得天绍轩无甚可怕,何况刘延廷呼来的帮手越来越多?

    这些人见对手并不伤人,愈发卖力,且在庄主命令下,他们也不敢懈怠,此刻深信一句话:人多不怕打不死个天绍轩。

    刘延廷早有部署,今夜出动全庄弟子,人流如潮水般涌来,把长廊、亭轩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郑松昭一旦脱逃,势必破坏刘延廷在江湖所立的地位,而且得知天绍轩乃天倚剑之子,刘延廷更不会手下留情,倘若放过天绍轩,必会走漏风声,倒时非但得不到飞云剑谱,反而使得飞云山庄臭名昭著,还会因此得罪武林圣教华山,那于他而言,无疑是死路一条。

    前方弟子多不胜数,天绍轩只好慢慢退了几步,暗思对策,心想:这样也不是办法,只要不杀人,过个片刻,这些人就会醒过来继续上阵,如此拖得时间越久,情况越是不妙。

    他眉头紧皱,开始发愁,暗忖怎生脱身才好,不由俄而抽空往外顾瞻。

    伯麟眼见久难取胜,忽然朝身边一个弟子使个眼色,那人意会,举起剑,就迈步来到郑松昭跟前。

    郑松昭知晓师弟苦心筹划二十载,今朝得不到飞云剑谱,已然杀机尽起,欲置他于死地,他毕竟曾是练武之人,此刻虽不能用武,躲避剑招却还能勉强应付,只要维持时间不长就可以。

    他上身右闪,那人砺刃劈空,竟愣了一下,心道自己该不会失手才对,怕庄主怪责,又挺身而上,再劈郑松昭右肩,去势疾劲,带起嗡嗡一股风声。

    郑松昭接着左闪,任他砺刃走空,陡然徒手抄住剑锋,把那人吓得一跳。

    他没有内力护体,一身血肉之躯,唯有依靠蛮力,把那剑锋紧紧握住,霎时间,手掌鲜红,一片血水从缝隙中溢了出来。

    郑松昭似已忘了痛楚,厉喝一声,气势慑人,步步向前进逼,竟反倒把那人逼的无可奈何。

    那人微微愕然,实不想这样的老人家还有如此举动,直教他连退数步,亦不能摆脱,一不留神,郑松昭弹开手中寒剑,把他也摔了个踉跄,还好没有栽倒,不然庄主指不定怎么怪责呢?

    他稳身立定,虽则起了怜悯之心,不愿伤害郑松昭,可毕竟怕事,正在犹豫,要否一剑砍掉郑松昭,忽见郑松昭宛如神邸复生,带着赳赳的气态,大踏步朝自己走近,脸色更在黑夜下涨成赤红色,现出幽黯可怖的光芒。

    郑松昭瞪大着眼睛,蓬头垢面,颇显脏乱邋遢,可却是汹汹怒目,闪电一般射在他脸上。

    或许是太过惊讶,年轻人面对郑松昭进逼,竟然失足跌在了花坛上。

    郑松昭见状露出轻藐之态,仰首大笑,也不再欺负他,向外退了退,翻起自己那带血的手掌,陡的失声喊道:“碧馨!”想必是发狂之时,思及妻子,受了鼓舞。

    刘延廷听他提起‘沈碧馨’之名,气不打一处来,拾掌提气,将花坛边的年轻人挟到跟前,猛施狠手,拍在天灵盖上。

    那小弟子顿时脑浆迸裂,成了一瘫软泥也似,在刘延廷手掌松开时,软趴趴地倒毙。

    刘延廷甚为冷酷,也不左顾右盼,却瞪视郑松昭,意有所指道:“没用的东西,死不足惜,都给我上!”

    弟子们各个惊颤,谁也不敢误事了,稍有差池,刚才同门的下场,就要重演。

    天绍轩没想到刘延廷这般心狠,看着刘延廷,惊讶道:“庄主好狠!”

    刘延廷手捋髭须,慢悠悠道:“今天晚上,谁也跑不了!”又让弟子们去抓天绍轩。

    天绍轩在人影包围圈中穿梭来去,虚晃一招,飞身直上,到了一定高处,头上脚下,猛然倒悬,扑向下方。

    刹那间,叹为观止的一幕出现了,只见一股劲气自笛孔溢流而出,见人影而飞蹿,好似铁树开花,不住地朝四面绽放,刚猛霸道,疾如电闪,一帮人手里的剑全被打落。

    天绍轩逮住机会不放,上前击过他们的百会、上星、当阳、曲差等穴。

    刘延廷原本当他是瓮中之鳖,这会儿也不禁瞠目,他自来向往高超精妙的剑术境界,非是见宝不识的庸碌之辈,就算他自傲,也难免为这剑法称绝,大声道:“好一招‘飞天一剑’,老夫有幸识得华山绝学,当真大开眼界!”

    天绍轩翻身落在地上,向四周扫视,看看足有数十人拾不起身,不禁一语不发。

    接着,他起步来到郑松昭身旁,郑松昭见他仪表出众,又有极强的耐力,又喜又忧,暗道:真不愧是倚剑大哥的传人,有其父过人风范,‘飞天一剑’使得巧,使得妙。

    那一招威力本该更大,可在天绍轩手中,未见十成功力,却似十成功效,不杀一人,仅仅令人晕厥,也算令郑松昭安慰,可他想到如今重重围困,只靠天绍轩一个人,只消车轮战耗下去,天绍轩迟早也有吃不消的时候。

    那刘芳华潜伏在暗处,观望了半响,心里也有一丝动容,想她自小在山庄长大,所见之人,不是胆小如鼠,就是仗势凌人,连她自个儿也不例外,哪及天绍轩这样,单人匹马就闯龙潭虎穴的?见此不免喃喃道:他要是活着,多记住我一些多好!

    院落的打斗停了少顷,每个人都是各怀鬼胎。

    郑松昭面向天绍轩,低声说道:“绍轩,多加小心!”

    天绍轩朝他郑重点头。

    就在这时,伯麟微一拔剑,竦身掠高,迎头就朝天绍轩劈斩。

    天绍轩以笛应付,青铜与竹笛在空中撞击,激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气波。

    两人都处在半空中,时而踩地借力,时而上房,身子忽左忽右,兵器撞一下分一下,又擦边而过,相碰声连绵不绝,惊心万分。

    两人清楚地知道,稍不留心便会葬身此地,因此每招都有千斤之力,伯麟剑气锋利,招招致命,天绍轩真气灌注在竹笛上,每接一招,便化掉伯麟的大半剑气,以免伤及无辜。

    打斗中,两人又上了四角凉亭,不多时,已过手两百余招。

    天绍轩斗得过久,实在有些虚脱,可伯麟不依不饶,他也不敢泄底,只拼了命般抗击。

    伯麟并不打算放过他,倏地将身顿住,青铜剑向前疾展,去削竹笛,可伯麟这只是借机发难,后招在后面,真正地目的并非打折兵器这么简单,只是绊住天绍轩,在这间或,身子移前,瞅瞅天绍轩空门,抬起左掌,拍了过去。

    天绍轩力气有亏,自然不能被他拍中,还要勉强支撑的,当下看也没看举掌相迎。

    两人肉掌相接,挟起劲风呼啸。

    伯麟保留实力较久,一点也不怕比拼内力,甚至嘴角漾起一抹诡异的笑意。

    天绍轩也顾不得瞻望,闷哼一声,强行推过这股真气。

    伯麟也不知是否经受得住,感到手臂发麻,就见好收招,退了回去。

    两人纷纷落地,天绍轩还未站稳,刘延廷又疾扑过来。

    郑松昭瞧见形势不妙,惨然变色,疾呼道:“小心,孩子!”

    再看刘延廷,眼中杀气正浓,阴冷的双目在这夜下,被一层森寒之气笼罩着。

    天绍轩又是勉力与他相抗,不住地提起残存在体内的真气。

    劲力一遍遍溢出体外,一次次与对方相碰,天绍轩神态已不似先前从容,由于消耗太多,此刻体内犹如翻江倒海般痛楚难当。

    刘延廷似乎看出不对,得意的一笑,更显得阴鸷,忽的将一股气提上来,身躯一抖,挂在腰畔的剑就出鞘了。

    剑出,声音破空,刘延廷急忙接在手里,拧身变位间,朝天绍轩劈出一剑,巨大的剑气逼人心寒。

    天绍轩硬是险险迎上这一招,刘延廷一招不成,又换另一招,招招不绝,他的剑法绵柔有力,恢弘万丈,杀气处处不减。

    天绍轩再次被迫使出华山剑法。

    想那华山七剑闻名天下,所创剑法自是立足江湖已久,天绍轩向来以笛为利器,华山剑法没有天倚剑使得纯熟,当然他也是甚少走动江湖,没有机会一展所长。

    如今本是大好机会,怎奈他消耗真气过渡,他自知不能久战,来的时候还是子丑,可现下已晨光初现,黑夜即将过去。

    他手中用劲,借助笛子全力将刘延廷的剑芒震开,就地翻身,转到侧面,以迅雷之势擂中刘延廷。

    刘延廷本性狡诈多疑,不愿吃亏,吃了亏,便怀疑别人用意,只当自己性命重过一切,猛见天绍轩这般发威,暗想刚才会否是个错觉,天绍轩怎会突然转变如此之大,有可能天绍轩的实力并未完全发挥出来。

    念头转过,他已退了几步,先前他之所以不出手,无非想看看天绍轩的实力到了何种程度,再者前番据伯麟描述,与郑明飞相处的小子,武功非比寻常。

    刘延廷也是因此下了判断,此人定会前来搭救自己的师兄,所以才布下天罗地网,乍听天倚剑的后人,他多少有点顾忌。

    不过刘延廷深信一句古训:再厉害的人,只要时间一久,总也有累的时候。

    他就不相信自己收服不了这小子,是以弟子们围攻,伯麟试探,无非就是消耗天绍轩的体力。

    刘延廷受了天绍轩一掌,加上剑术之上又吃了暗亏,还被天绍轩逼退,一个不慎,身子被划伤,赶忙寻了适当的缺口,匆匆抽身,退到圈外。

    天绍轩见他退却,回转头竦身飞掠,拽过郑松昭出离院墙,眨眼没了踪迹。

    刘延廷知道上当,真是后悔不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