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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小民蹲在土坎上方的树丛里,不断思考。他敢猜,杨玉佛此行,是要逼迫那个人出卖什么东西,而且一定很值钱。可是,究竟是什么东西,这里到底是啥地方呢?
他忽然想到,他的手机里有地图,能定位,可以知道现在在何处。他拿出手机,摆弄一阵,找到了位置。此地名叫刘南堡,是本市的城边子。冯小民早就知道,此地盛产铁矿石,有很多私人开的铁矿山。难道杨玉佛是在威逼那个人,低价出售矿山吗?
响起汽车声。冯小民干了这么长时间管理车位的活儿,对车声挺敏感,马上听出正是自己刚才所乘坐的那辆面包车。面包车停在路边。冯小民小心翼翼地下坡,装出身体笨重的样子,差点儿滑了个跟头。上了车,车里的人都不作声,但门口的老五很兴奋,忍不住说道:“狗熊!那个女人用短信是这样骂你的吧?你真是笨到家了,上下坡跩了跩了的,应该叫熊狗!哈哈!”车里的人便都跟着笑起来。冯小民装作不再意,也随着嘻嘻笑了,还含意不明地晃晃头,坐到后座上。
车到了酒店,下车时,老五喊起来:“大哥,我可饿了呀!哪位兄弟愿意跟我去吃夜霄哇?”竟一片声地同意。于是,冯小民单独下车,车重新开走了。冯小民判断,他们的威逼成功了。
冯小民冷哼了一声。
回到自己的宿舍,躺在铺上,冯小民眼睛鬼鬼溜溜地看四周。屋里其他人全睡了,再听不到异常的声音。冯小民轻轻起床,下地,到了门边的墙角处,手抠啊抠的,抠出一个小小的电话卡。这是他藏着的,特意与齐岚联系用的。如果有谁发现了电话卡,冯小民便会一推六二五,还会说这是谁把电话卡乱扔?反正只要不惹祸上身,咋顺溜咋说。
回到床上,把那张电话卡换进自己的手机里,给齐岚打了短信:“今天半夜一时,他们带我去了刘南堡,从村里抓出一个人,用枪逼他出售东西,可能是矿山。”
没想到,在这深更半夜,齐岚竟回话了:“很好,我明天调查。他们不会知道是你泄密的吧?”
“他们起先没收了我的手机,让我睡觉。半夜出发时,叫醒了我,坐上车,把手机还给我,让我在村外放哨。我没放哨,跑过去,发现他们抓了个人。我用手机地图定位,才知道是刘南堡。”
“你现在这张新的电话卡,是用自己的手机发的短信吗?”
“是的,有问题吗?”
齐岚过了好一阵子才回信:“我不知道有没有问题,技术方面我不太懂。但是,我很怕你会被人发现。如果他们检查手机,是否会发现里边残留的短信发送痕迹呢?这么办吧!明天我派人帮助你,检查一下手机。你要注意安全。我估计,此次威逼成功,杨的每个兄弟会分到最低五万元钱,而杨则可能得到二十五万,不过是秘密所得,别的兄弟不知道。”
能得到这么多钱?冯小民呆住了。怪不得老五会那样兴奋,全车的人会那样高兴。怎么,就连海秋都会到手五万元钱?
他删除短信,躺了下来,心里不由骂:他奶奶的!
他有些嫉妒,有些羡慕:那可是厚厚的一落子啊!
凭心而论,他不比海秋强?他是能考上大学的人,智商肯定不会比那些人低。如果他能混进去,得到他的们的信任,他会做出多少事啊!他什么都会,嘎拉溜子屁,坑蒙拐带骗,把大姑娘小媳妇耍得团团转,没一项不精的。他才有资格挣那些钱的。
这样想着的时候,身子使着劲儿,拳头握着,胳膊拧着,似乎他真的是在那样行动。
他蓦地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在想入非非。哎呀呀!冯小民哪冯小民,你咋这样想呢?你想偏了!杨玉佛他们能有好的结果吗?不能,肯定不能啊!中学时跟着的那位大哥,老爱说该死该活屌朝上的,现在不也在监狱里趴着呢吗!还是得跟着齐岚他们混哪!不然,枝姐不会饶过自己的。如果让她清理门户,那可是灭顶之灾呀!
冯小民把邪念压下去了。
第二日下午,应该到驾校,去见枝姐。冯小民带上手机,坐上公共汽车,跑了几站路,看见一辆黑色的别克车跟在旁边,这很像是齐岚的车,可又不像。冯小民没记齐岚车的车号。
忽然,车窗打开了,冯小民惊讶得要叫出来:车里坐的是枝姐,不!是一个侧面看像枝姐的女人。女人没回头,却朝他招招手,随后车窗就关闭了。冯小民连忙下了公共汽车。
他站在林荫路上,眼看着那辆黑车拐进旁边的小巷里。冯小民现在有了经验,不毛躁了,而是装着悠闲散步的样子,慢慢前行,眼睛警惕地注视四周。没有发现可疑的人。他拐进小巷,那辆黑车正等在那里。冯小民快步到副驾驶座的位置,一把拉开车门,坐进去。
呀!车里不是枝姐,而是齐岚,打扮得像枝姐!
齐岚微微笑了:“我观察了,没有跟踪者。我是装女人出门的,这比装瘸腿强。我先找人把你的手机加工一下。”
冯小民连忙拿出手机。没看见枝姐,心里有些失落。
齐岚自己出去了。原来他把车停在这里,是有目的的。他仍然穿着女人的服装,走路也学女人,只是很蹩脚。他进了一条小胡同,功夫不大回来,把手机给了冯小民:“都弄好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不怕追查。”
“他们真的能追查吗?”
“防患于未然吧!”齐岚坐在正驾驶座上,扭头对冯小民说,“问题都查清了。杨玉佛他们昨天逼迫的那个人,是刘南堡的当地人,也是个有名的混混,名叫刘兴。十年前,刘兴涉足矿山,发了些财。去年年底以来,他张罗着卖矿,喊价六百万。最后,他与一个名叫靳天有的中学老师谈得较好,准备以五百五十万成交。这个靳天有,自己没啥钱,他的哥哥是国外一家公司在中国的总代理,年薪五百万,所以有钱。他声称,是他哥哥支持他买的。但今天去调查,刘兴声称,他与靳天有已经达成协议,并签了字,以二百五十万元成交。”
“啊,差了三百万?”
齐岚笑道:“是啊!差得很多呀。“
冯小民道:“那肯定是杨玉佛逼迫他出卖的。你想,要杀他全家,他敢不卖矿山吗?我看,他赔了这么多,只要有人给他撑腰,他一定会说实话的。”
齐岚又微微笑了:“可刘兴一口咬定,没有任何人逼迫他,他是自愿以二百五十万成交的!”
“那他一定是害怕,不想再惹事了!”
齐岚晃头:“可是,却有不同看法。有人认为,按照刘兴的性格,他真吃了亏,是不会老实的。五年前,为争矿山,刘兴把家里人藏到外地,与人火拼了一场,差点儿让人把右脚的大筋都挑了。”
“啊,还有这种事儿?”
“是啊!所以,这次,他忍气吞声,为啥啊?”
冯小民说不清了。
“答案只能有一个,这也是权威人士的看法。那就是,刘兴的矿山已经不值钱了,矿洞里也没有多少矿石的储存了,可能连二百万都不值。刘兴是漫天要价,能唬多少就唬多少。而杨玉佛和他背后的人,却以为通过逼迫,以二百五十万拿下来,得了大便宜,其实是被刘兴给耍了!”
冯小民惊呆了。
齐岚道:“这就是商场!你想,刘兴表面上装出受了逼迫,很委屈的样子,而私下却乐得蹦高,他能承认是被人逼迫而出售的矿山吗?我们又没有确凿的证据,没有任何录像资料,怎么能证明这次交易的非法性呢?”
冯小民长喘了一口气。
“不过,事情并没有完。我敢肯定,矿山真正的买主是不会善罢干休的。你瞧着吧,一段时间后,当他们发现矿山没多少油水的时候,他们才会发现上了刘兴的当。那时候,会有一场真正的搏斗。所以呀,小民,你还是有功的。起码证明,杨玉佛一伙,不是省油的灯,我们关注的方向没有错。”
冯小民连连点头,但心已经乱了。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大傻瓜!啥也不懂。在他眼前发生的交易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确实应该多长心眼啊!他在社会上混的那些个小痞子的招法,在这里不灵了!
两人谈了很久,才分手。练完车,回到酒店,遇到几个员工,眼神都异样地看着自己。冯小民便觉得可能出事了。回到宿舍,见自己的床铺都被掀开,箱子也被打开,翻得乱糟糟的。正讶然间,门口出现了老五,凶巴巴的。
“冯小民,你的手机呢?”
“在这里。”
冯小民掏出手机,老五一把抢过去:“你还有别的手机吗?”
“没有。从那次以后,我只剩这一个。嘻嘻,五哥……”
老五根本不理他:“那个手机咋处理的?”
“早就卖了,才卖一百元钱,不值钱的。”
“卖给谁了?”
“哎呀!这我可想不起来了。反正在街头卖的。”
“你要敢蒙我,我打断你的腿!”
“不敢,不敢,我哪敢蒙五哥呢!”
“走,到总经理办公室。”
进了杨玉佛办公室,屋里除杨玉佛坐在老板台前外,沙发上还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茶几上放着一个皮包。老五马上把冯小民的手机给了那个年轻人,喝令冯小民站在屋地中央。
年轻人把手机检查了一阵,飞快地按着键子。接着,他拆卸手机,速度奇快,一看就是个行家。他用皮包里的仪器检测一阵,随后将手机恢复原状,说:“这个手机昨天十点以后,没有通话与其他信息来往。”
老五把手机拿给杨玉佛。杨玉佛看看手机,朝年轻人点点头:“谢谢你。”
老五送年轻人出去,杨玉佛的眼睛便盯住冯小民:“冯小民,你知道昨天我们带你去了什么地方吗?”
冯小民回答:“我昨天在车上,起先还能知道方向,是向北。可车后来转了几个弯儿,我觉得是向南。再后来,我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你会看星星吗,通过星星辨别方向?”
“星星?”冯小民笑了,“大哥,昨晚阴天,没有星星啊!”
老五进来了,上前一脚,踢在冯小民的腿弯上。冯小民情不自禁地跪下了。他装出害怕的样子,哭唧唧地说:“大哥,咋了,我做错啥了吗?咋又翻我东西、又检查手机的,出啥事了?”
老五气势汹汹的:“我问你,冯小民,昨天晚上的行动,你有没有对外通风报信?”
冯小民叫屈:“啥通风报信呀!我有时间吗?”
老五还要发威,杨玉佛一摆手:“让他出去吧!”随后提高声音:“把手机拿去!告诉你,冯小民,要想在我这里混,就得当瘪肚子,知道吗?”
“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