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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又到了暑期集中开大会学习的日子。
这天,全镇教师赶到镇政府礼堂,听教育局领导讲话,镇领导讲话,教育组领导讲话,从早上8点一直折腾到快中午12点,在这近4个小时里,牛天苟只听到了一个意思,就是有几个生源少的村小学要撤销,与附近的村小学合并。
散会后,牛天苟没有像老师们那样急着回家,而是又到姑表兄那里去理了一次发,一来是照顾表兄的生意,二来是他手下的那几个漂亮的学徒妹服务不错,手艺也行,让她们洗洗头理理发似乎也是一种享受。
这次,表兄表嫂无论如何也要留牛天苟吃午饭,无奈,理完发后他只得陪表兄表嫂和三个徒弟妹子吃了顿饭,饭间,表兄表嫂又问起了他调动的事。
“怎么分到那个鬼地方去了,我听原来这里的老人们说过,‘肚皮洼,肚皮洼,十人去了九人怕’……要不,还是去送点东西,拉拉关系,调到这镇上来,总呆在那拉屎不生蛆的肚皮洼算怎么回事?”
“咳,他又不是南山镇人,调到这里来有什么好?”
表兄瞟了表嫂一眼,然后对牛天苟道:“照我说,你要么不调,要调就调回新星镇去,一来新星镇的经济条件比南山镇要好一些,二来你也可以方便地照顾家人。”
“我何尝不想调回新星镇?可是教育局里没关系,算了……”牛天苟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呃……”表嫂似乎想起了什么,思忖着道,“我娘家有个远房表叔好像是在教育局做事,是管什么师……师训的。”
“师训股?”牛天苟摇了摇头,“调动得找人事股。”
“你管他什么股,反正他们都是教育局里的人,去找找他,说不定能帮你出点主意啥的,总比你两眼一抹黑强吧?”表兄主意道,然后又问表嫂:“你那个……表叔叫什么?”
“张××。”
……
第二天,牛天苟又到县教育局去了一趟,想去问问表嫂的表叔张××,说不定还真能帮他出出主意。
表兄的话说得没错。虽然在肚皮洼小学与老师们的关系很融洽,领导也信任,但他还是想回到自己的家乡去,那里毕竟是他的根,千难万难他也要“落叶归根”。
找到师训股一问,表嫂的那个表叔张××去年刚刚退休!
尼玛,靠山山崩,靠水水混,靠个表叔,他还退休!
牛天苟站在师训股办公室门口傻愣了一会,决定还是去找他去年找过的田主任。
可当他找到田主任的办公室时,见里面坐着的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一问,原来田主任已经调走了!
奶奶的,这教育局里换干部,就跟走马灯似的,哪像乡镇学校的老师们,一到那里就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整个教育局他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人事股的那些官老爷们一个个板着扑克牌般的脸,或看报或闲聊,谁也懒得理会他。
看来自己调动的事算是彻底完蛋了。
牛天苟正郁闷地下楼,忽听一声叫唤:“牛老师!”
牛天苟一回头,见是牛德华那个龟儿子,一惊:“呃?你怎么在这里?”
“走,到我们教研室里去坐坐吧。”牛德华笑微微地走过来,朝教研室的门口指了指。
“你……调到教研室来了?”牛天苟张大了嘴巴,这龟儿子处处比他强。
“算是吧,今年刚调过来。”牛德华有点得意地一笑,转而道,“你来是有什么事吧?”
“还不是为调动的事,想调回新星镇。”牛天苟有点无奈地道。
“你现在还呆在北河镇土黄乡中学?”
“没有。去年调到了南山镇。”
“你没病吧?调到南山镇?”牛德华一脸惊异,“南山镇与北河镇还不是一逑样!你找的谁?”
“找的原来的田主任。”
“哦……”牛德华似乎明白了什么,转而诡秘一笑,“你没有给他送这个吧?”说完,他用右手的大拇指在食指与中指上一阵摩挲,做了一个数钞piao的动作。
“没……没有。”牛天苟一愣。
“那就难怪了。你呀你,还是一副书呆子气。”牛德华靠近牛天苟低声道,“现在的调动没有过硬的后tai是不行的,即使有熟人也得送票子打点。实话跟你说吧,你想调回新星镇,至少得这个数——”牛德华伸出了食指和中指。
“两千?”牛天苟张大了嘴巴。
“两千还嫌多?如果想调到城里来,至少得上万!”
牛德华不以为然地笑笑:“人家虽然没有张嘴跟你要,但你只有送了人家才会给你办事。这就是潜规则。你没听说过么?调动调动,又跑又送;只跑不送,原地不动;小跑小送,镇级调动;中跑中送,城郊里拱;大跑大送,城关里弄。现在新星镇也不是一般的乡镇级了,它仅次于城关,得‘中跑中送’。这些潜规则大家都心知肚明,虽然上不了台面,但你只有遵守了它才能达到你的目的。”
尼玛,这潜规则原来玩的就是钱规则!难怪自己怎么也调不回去,原来买点烟酒人家看不上,是“小跑小送,镇级调动”!可怜自己那点微薄的工资,千积万攒,看来为了挪回新星镇,就得全部乖乖地奉献给这帮狗niang养的!
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哪里说理去!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挪到教研室门口,牛天苟停住了脚步,他也没有心思进去坐了。
“嗯……今年恐怕是不成了,因为我刚调来,人也不是很熟。”牛德华皱眉想了一下,“人事股的白股长虽然是我的一个熟人,但他也是今年刚调来。这样吧,等我慢慢地问清楚情况,然后跟他沟通沟通。明年这个时候你再来找我,我直接带你到他家里去。”
“那就要麻烦你了。”牛天苟终于看到了一点希望,赶忙客气道。
“别这样说,”牛德华淡淡一笑,“我俩谁跟谁呀?”
“……”
……
牛天苟默默地回车站时,意外碰到了金菲菲。
金菲菲好像也有点闷闷不乐,神色不太好,见到他虽然有点意外,但只是勉强地笑了笑。
“你……昨天怎么没有去镇里开会?”牛天苟问。他昨天开会时一直没有见到她的人影,还纳闷了好一会儿。
“我再也不能跟您一起共事了。”金菲菲一脸郁闷,似乎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可能……真的要去学理发手艺了。”
“怎么回事?”
“您恐怕还不知道吧?这次片区小学合并,夹皮沟小学的老师和学生合并到肚皮洼小学来了,这样就不需要代课老师了。上个月,校长和书记已经通知我了。”
看了看她的神色,牛天苟轻轻叹了口气。他理解,代课几年了,她与这份职业有了感情,虽然知道自己迟早得离开,但一下子突然“被炒”,自然有些惆怅和失落。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牛天苟连忙安慰道,“换个活法而已。再说,代课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早点谋个职业也许会更好。对了,还是准备到槐荫市你表姐那里去?”
“嗯。”金菲菲似乎想了一下,又言道,“不过我想先到江城市振兴职业学校去学习一段时间,尽量学点新技术。”
“准备几时去?”
“9月份吧。”
“到时候有时间,说不定我会到那所学校去看看哩。”
“那好哇。”金菲菲又勉强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