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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伦敦还弥漫着一层薄薄的白雾,刚刚升起的太阳努力地挥洒着金色的光芒,想要将上帝的光明带到这座城市。可惜,那层厚厚的雾霭就像一层灰色的壳子,将光明挡在了外面,只留下一个晕暗的城市。
虽然此时不到七点整,但整个伦敦已经开始了繁忙喧嚣的一天。无数漂洋过海的风帆商船,在港务人员的引导下,缓缓向码头靠过去。而码头上一群喝着朗姆酒,高阔谈的码头工人们,则在工头的吆喝下,做好了到货船上卸货的准备。勤劳又朴实的家庭主妇们,拿着有些破旧的篮子,前往泰晤士河边上的小码头。那里有刚刚从晤士河里打捞起来的新鲜鱼虾,虽然气味腥臭难耐,却非常便宜,这对于穷人来说算是不错的营养品了。回家后女人们会将鱼虾煮成浓汁,放上一天就会变成的浓浓的鱼羹,烹饪时再加上切碎的卷心菜,就能熬成味道浓郁的汤羹了。这样的汤羹再加上一块黑面包,永远都是伦敦普通家庭最喜爱的菜谱。
施密特夫人穿着粗亚麻布织成的衣裙,棕色的头发用一块暗色的方巾包裹着,裙子的前方则是一块脏兮兮快要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围裙,这是英国下层妇女最常见的打扮。五大三粗的旅店女佣露丝,则扛着一大包刚从市场上买回来的卷心菜,默默地跟在施密特夫人的后面。虽然施密特夫人是旅馆的管事,可是近来这家旅店的经营状况却是越来越差,连在厨房里帮佣的佣人,也迫不得已辞退了几个。所以施密特夫人不得不不早早地出门,像一个普通的女仆一样,亲自为厨房采购食材。
施密特夫人轻轻叹了口气,旅馆的困境并不是因为她疏于管理造成的,而是她的侄子怀特,也就是旅馆等几处产业的拥有者,此时正疯狂地迷上了赌博。这一个多月来旅馆的营业收入全都叫怀特的仆人给拿走了,甚至连保证旅馆正常运转的基本现金流都没有留下。最近她丈夫的一个老朋友悄悄告诉她,怀特向那些贪婪的犹太人借了高利贷,跑去赌场扳本,然后不出意料地输了个精光!也许在几天后,那个贪婪的犹太人就会将旅馆收走,用来抵债。到时候,真不知道伦敦哪里还有她和爱丽丝母女两的容身之处。
露丝将肩膀上的麻袋放在了地上,喘着粗气对施密特夫人说道:“夫人,我可怜的肩膀快被这沉重的麻袋给压垮啦!我们能不能在这里歇息一会,就一小会,夫人?”露丝那粗狂的声音将施密特夫人的从思绪中拉了回来,看着露丝那密布汗珠的额头,她点了点头同意了。这个一向能干的姑娘,确实已经累坏了。露丝在得到夫人的允许后,便一屁股跌坐在了装满卷心菜的麻袋上,活动活动她那有些麻木了的肩膀。
就在这时,一辆装满了新鲜活鱼的马车隆隆向这边驶来,马车上的车夫一脸惊慌地努力控制住发狂的马匹,一边朝路边的行人大喊道:“大家让开,快让开!”路边的行人们惊慌地朝马路两边避让,一个小贩的小摊甚至被急驶而过地马车刮倒在地,气得那小贩在后面高声咒骂。轰隆驶过的马车并在撞到数个摊位之后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来越疯狂。套着挽马的沉重货车,轰隆隆地朝着露丝驶去,而这个可怜的女仆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一变故。
那车夫见前面一个女人毫无戒备地坐在麻袋上,正好挡住了马车的去路,便急得大喊道:“快让开!该死的女人,你不想要命了?快让开!”就在那马车距离露丝只有四米不到的距离之时,听见马车夫咒骂声的施密特夫人和露丝,正好回头看见了这令人惊骇的一幕!露丝甚至能感受到那匹发狂的马喷出的白气,仿佛下一秒坚硬的马蹄就会踩断她的肋骨一样。露丝被这可怕的一幕给吓坏了,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双手双脚都不受控制,只是呆呆地坐在麻袋上,眼睁睁地看着死神一步步向她逼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施密特夫人连忙冲向了已经吓呆了的露丝,一把将这个傻傻的女佣推了出去!可马车的速度太快了,施密特夫人还没来得及避让,便被马车撞出数米远,满脸是血地躺在地上。那辆马车再撞到史密斯夫人之后,又继续冲过了码头的堆货区,然后在一声巨响之后,最终带着马车夫跌入了泰晤士河。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快到众人都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一片狼藉的现场。从惊诧中回过神来的露丝,见施密特夫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吓得尖叫了一声,接着连忙跑了过去:“夫人,夫人,你怎么样了?都怪我,要不是我被马车吓呆了,夫人你就不会变成这样,呜呜……”
施密特夫人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嘴里很快流出了一团血沫:“露丝……这不是你……的错,这都是……上帝的旨意。我感觉……感觉快呼吸不……过来的……咳咳……”露丝心里难受得发疼:“夫人,求你别说话了,我这就找人把你送回去。”
几位好心的路人从马车上拿下一块板子,和露丝一起将施密特夫人放了上去,然后匆匆朝施密特旅馆送去。
……
林梓涵从睡梦中醒过来,舒服地伸展了下四肢,心中感叹这种不用每天急着去上班的日子,还真是舒服啊。林梓涵推开窗户,看着略显灰暗冷清的街道,心中却是一片火热。昨天他已经去过了一趟海军部,将举荐信交给了伯纳子爵在海军部的一位老部下。那位军令处的军令官十分客气,帮着林梓涵将一些基本一一信息报备,最后还亲自将林梓涵送出海军部。当然,人家这完全是看在伯纳子爵的面子上。剩下来的事情,便不用林梓涵操心了,一切都有伯纳子爵和他老部下们操办。那老头可是拍着胸脯给自己保证过,只要有他的全力举荐,一个中尉的军衔跑不了。
就在林梓涵正在畅想着去中国的旅途之时,楼下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隐隐还有爱丽丝那小丫头撕心裂肺的哭声。接着,一阵“咚咚……”的敲门声便响起了。林梓涵皱着眉头打开门,发现马车夫威廉·爱德华正一脸惊慌失措地站在外面。“威廉,楼下发生了什么事情?”林梓涵为了用车方便,干脆在旅馆里另外租了一个房间给威廉住,这样他要去哪就可以方便地乘坐威廉的马车,所以威廉能这么快出现在林梓涵的房门口。
威廉先喘了一口气,这才说道:“威克汉姆先生,施密特夫人今天在外面让马车给撞了!女仆露丝和几位客人正把施密特夫人往房间里抬呢。”林梓涵吃了一惊,没想到施密特夫人竟然出了这种事情。施密特夫人虽然摆脱不了小市民的市侩,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林梓涵也不想她出什么事。林梓涵抓起外套穿上身上,便跟着威廉朝施密特夫人的房间走去。
来到施密特夫人的房间后,林梓涵才发现这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办。爱丽丝趴在床上一边哭一边喊道:“妈妈,你快醒醒啊,我是你的爱丽丝呀。爱丽丝以后再也不调皮了,妈妈你快醒过来看看我呀……呜呜……”而那个叫露丝的女佣则用一块脏兮兮的丝巾,不断地擦拭施密特夫人嘴角流出来的血沫。林梓涵沉声向露丝问道:“露丝,你请了医生没?”
露丝顶着红肿的眼睛转过身来,声音来带着一丝哭腔:“先生,我们哪里有钱请什么医生。旅馆里的钱都让怀特先生给拿走了!”林梓涵有些生气了,施密特夫人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没有请医生,这是准备要等死的节奏么?林梓涵拿出了一个基尼的金币,递给露丝:“你快去把离这里最近的医生叫过来,一定要快!”露丝接过金币,忙不迭地提着裙摆朝门外跑去。
爱丽丝已经哭到声音沙哑,泪水将施密特夫人床上的传单打湿了一大片。小女孩金色的头发有些凌乱地贴在那有些婴儿肥的小脸上,像极了一只被遗弃的可怜小狗。林梓涵心疼地将爱丽丝搂在怀里,轻声安慰道:“爱丽丝,你妈妈不会有事的。等医生过来给你妈妈看完病,她很快就会好起来。”
爱丽丝抬起头看着林梓涵硬朗地侧脸,原本慌乱的心奇异地镇定了下::“威克汉姆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我现在真的好怕,怕我妈妈会像当年的爸爸那样,一睡不起。”“不会的,爱丽丝。你现在去我房间里默写单词,让妈妈好好休息一会,好不好?”在林梓涵的再三保证之下,爱丽丝这才跟着威廉去了林梓涵的房间。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露丝领着一个谢顶的老头来到了房间里:“威克汉姆先生,医生我已经请来了。”那医生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脸上露出了厌恶额神色,或许他从来没有到贫民区出诊过,这次出诊不过是看在那一个基尼的面子上。林梓涵懒得计较这些,连忙让开位置,让医生检查,毕竟救人要紧。
那医生忙碌了一会,神色凝重地说道:“先生,这位女士的情况非常危急。她右侧胸腔的里的肋骨断了两根,其中一根插入了肺部,造成了肺部积血,恐怕现在她的伤口已经被感染了。”林梓涵上辈子又不是学医的,也不知道这个医生吧啦吧啦说一堆是什么意思,便直截了当地问道:“医生,你直说吧,这位女士还有救吗?”那医生摇了摇头:“恕我无能为力,先生。”
这次林梓涵明白了,施密特夫人没救了。这个年代的医疗水平及其低下,大部分医生在遇到危险的病情时,除了给病人放血便别无他法。况且施密特夫人是内脏受了创伤,在没有抗生素的年代,这相当于被判了死刑。
林梓涵便叹了口气:“医生,请你尽力而为,尽量为这位夫人减轻痛苦吧。”说完,林梓涵便步履沉重地朝门外走去,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向爱丽丝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