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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大学

作者:孤单的小马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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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78年2月21号,北京,清晨。

    今天是元宵节,过了今天年味才算真正淡去。今天还是另外一个十分特殊的日子,十年动乱之后的第一批应届大学生将正式踏入校门,开始他们一段意义非凡的人生旅途。1977年邓小平同志重新复出之后,主动要求分管科技教育工作,拍板决定立即恢复高考。

    1977年的高考可谓是建国以来最仓促的一次高考,也是唯一的一次冬季高考。据说因为报考人数太多,原准备的试卷用纸不够,紧急调拨了原来准备用来印刷《***文选》的纸张用来印试卷。时间不等人哪,国家已经失去了十年,一代青年的前程都被耽误了,晚一年高考就意味着国家对人才的需求要再等一年,中国等不起啊!

    “爸,妈,我去学校了!”周晓斌朝还坐在那里吃早饭的父母喊了一声,就准备迈开步子往屋外走,现在的他满怀激动,北大,我来了!

    周晓斌就是77年高考的幸远儿,因为文革十年大学中断招生,只收了一些响应毛主席号召去管学校、改造学校的“工农兵”学员,无数人才被积压,因此77年高考国家特地放宽报考要求,从老三届(66、67、68届)知青到应届的初中生、高中生都可以报考,考生最小的才十五六岁,最大的已经二十八九岁,总人数更是达到了五百七十万之多,而实际只录取二十七万,真正可谓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而周晓斌非但没有被挤下河反而冲在了最前头,以331的高分顺利被北大录取。

    这次高考分文科和理科,除了数学、语文、政治这三门是所有考生必考的之外,文科生再考一门地史,理科生再考一门理化,每门课满分100分,总分是400分。

    周晓斌正准备往屋外走,母亲张慧娟立刻放下还没吃完的碗筷,站起身来:“别慌慌张张的,又不急着赶时间,东西都带了没有,没落下什么东西吧!特别是粮票,你摸摸,放口袋里了没有?”

    “妈——!”周晓斌拖着长长的音无奈的说道,“这些话您一大早已经说了四五遍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昨晚就都准备好了!其实粮票学校到时候会发的,每人每个月36斤,粗粮、细粮各一半,还有12块钱的生活补贴!这些和通知书一起寄来的材料里都说得清清楚楚,不都已经跟您说过了吗!您看我的饭量又不大,学校发的其实就够吃了,真不用带这么多粮票过去!”

    “好了,叫你带上你就带上,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带点到学校也好改善一下伙食。再说了我们家不缺粮票,不代表别人家也不缺,同学里要是有困难的你也可以帮助一下,知道了吗!”周国平放下碗严肃的说道。

    听到父亲这么说,周晓斌也就不多话了,他现在才想起自己今年才十六岁,这还是虚岁。也难怪,趁着这次高考他倒是直接把高中给跳过去了,从初中一步跨入了所有人梦寐以求的大学。

    周晓斌的父母周国平和张慧娟也都是文革前的大学生,他俩大学时就读的都是北京外国语学院,毕业后也都自然被分配到外交系统工作。周国平现在在外交部上班,张慧娟在对外友好协会上班,都是实打实的国家工作人员。再加上全国人民保北京,虽然因为十年动乱国家物资储备十分紧张,但北京的粮票、物资等的供给还是比较充裕的,周家每个月的粮票都一直有富余。

    和父母道了个别,周晓斌推着那辆崭新的飞鸽牌自行车走出了小四合院,这辆自行车是爷爷周祖德听到自己孙子考上大学后特地奖励给他的。要知道在计划经济年代自行车也算是家庭中的一个大件,周晓斌的这辆飞鸽光价钱就花了爷爷周祖德一个半月的工资,更别说那张很难搞到的自行车票了。在这个统购包销的年代,有钱未必买得到东西,买粮要粮票,卖布要布票,在物质最紧张的那几年,连买盒火柴都要火柴票。

    所以周晓斌骑着这辆崭新的飞鸽绝对是倍有面子儿,不比后世开大奔的那种感觉差多少。周晓斌一家住的地方是前门大栅栏地区大耳胡同的一个小四合院,就自己一户人家独门别院,不知道羡慕死了多少人,别人可都是三四户甚至五六户人家挤一个四合院呢。

    小四合院面积不大,和北京大多数的四合院布局一样都是坐北朝南,北边是两间正房,东西各一间厢房。两间正房一间是周国平夫妇的卧室,另一间隔成两个小半间,分别用来做客厅和厨房。与客厅连着的还有一个七八平米的小书房,这原本是76年唐山大地震时搭的防震棚,后来也没拆掉,周国平索性请了胡同口做泥匠的老李把它改造了一下成了一个小书房。西边的厢房是周晓斌的卧室,东边的那间厢房则用来做了杂物房。

    这个小四合院是周家的祖产,据说是周祖德的爷爷当年买下的,周家本来是南方人,周祖德的爷爷后来在京城落下脚来,在前门大街上开了一家绸缎铺,生意很是不错。周祖德的爷爷赚了些钱之后特地买了两个四合院,一大一小,准备留给两个儿子。后来爷爷抱病而亡,周祖德的父亲因为不是正妻所出分到的是这个小四合院,周祖德的叔叔也就是他父亲的弟弟因为是正妻所出自然分到了另外一个更大的二进的四合院。之后,七七事变爆发,周家的两脉人在逃难过程中失散了,周祖德跟随父母一起投奔母亲在西安的一个舅舅,直到抗战胜利后才搬回北京,而周祖德的叔叔一家再也没回过北京,原来的那个二进四合院也被政府收回重新分配了。

    因为这个小四合院,全国解放后周家当年还差点被划为地主,不过因为那时周家除了这个破旧的小四合院原本的家产早就没了,再加上周祖德到西安后直接瞒着父母偷偷去投奔了延安八路军,打过日本鬼子,又打过老蒋,还在平津战役解放天津的战斗中英勇负伤的战斗英雄,也算一个老**了,这才躲过了一场劫难。

    平津战役后周祖德没有跟随老部队继续南下,而是留在北平养伤,后来全国解放,北平重新改名为北京成为了新中国的首都。这时候周祖德已经养好伤,正好国家初定,各个部委纷纷组建,急需一批有文化有能力的干部。

    周祖德参加八路军之前在北平念过中学,这在那个时代已经算是一个有学识的文化人了,再加上他又是个老八路政治上又红又专,顺利转业到邮电部工作。周祖德有四个子女,大儿子就是周晓斌的父亲周国平,二女儿周国英在崇文区的一家印刷厂工作,三女儿周国敏前些年嫁人后随丈夫去了天津工作,小儿子周国康还在当兵,不过今年也要退伍复员了。

    “国平,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家斌斌最近半年多变化很大!”这时候张慧娟和丈夫也已经吃完早饭,正在收拾碗筷。

    “是吗?我觉得我们斌斌懂事了许多,都已经是一个大学生了。对了,你以后也别老是把他当小孩子了!”周国平笑着说道,不仅仅是妻子有这种感觉,他也一样,觉得自己的儿子好像一下子真正长大了,会关心父母了,这在以前还真没有过。

    “谁把他当小孩了,再说他本来还是一个孩子吗,我这当母亲的不管管他,他还不学坏了!你说我们家斌斌是不是特聪明,高中都没上直接考上大学了,还被北大给录取了,我到现在还觉得做梦一样!”张慧娟一边洗碗一边对着客厅里在整理文件的丈夫说道。

    “聪明是肯定的,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我前几天在报纸上看到,上海还有一个十五岁的考生被复旦大学录取的呢,比我们斌斌还小一岁。主要是这次高考试卷的难度原本就不高,只有初中水平。你想想啊,十年动乱,在学校的学生除了一天到晚搞造反,根本就没学进去什么有用的东西,那些知青就更别提了,特别是老三届,放下课本都快十年了,叫他们复习几个月就上阵考试实在太难为他们了!”周国平顿了顿继续说道,“咱们斌斌就不一样了,虽然在学校可能没学到多少东西,但在家里好歹还是看了不少书的,比其他考生强多了。不过他这次能考这么好倒的确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能考上大学就不错了,没想到竟然被北大录取了。据说这次普遍考得最好的还是老三届的知青,都放下课本十年了,没想到啊!”

    “他们哪,心里都憋着一股气啊!许多人如果抓不住这个机会估计真的一辈子要呆在那些个山沟沟里了,考上大学无疑是鲤鱼跃龙门,人生就变了哪!”张慧娟倒是颇有感慨。

    “也是,胡同西边江大妈家的壮子在黑龙江的北大荒插队,这次也被北京化工学院给录取了。前几天电报发过来说人已经上火车了,老刘高兴地在胡同口唱起了京剧,他都十几年没唱了!”也许是两人都还沉静在老刘唱京剧的那一幕中,屋子里出奇的安静。

    此刻的周晓斌到没有想到自己的父母在家中讨论着许多事情,他慢悠悠的骑着自行车向学校进发,出门前那种激动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二月末北京的早晨依旧十分寒冷,呼出的口气立马回化作一缕缕白烟,周晓斌倒是带着口罩、耳罩,把整个头过的严严实实的,估计不是非常熟悉他的人根本认不出来。北大在海淀区,离李周晓斌住的宣武区大栅栏有不小的一段距离,他沿着宣武门西大街一直向西骑。

    老北京的城墙和城门在建国后已经被拆地差不多了,唯一保存下来的就是前门,也叫做正阳门,这还是当年周总理特批保留的。前门的后面就是天安门广场和毛主题纪念堂,天安门广场的后面就是全中国人民最向往的天安门。天安门的前面有一条东西走向的大街,就是大名鼎鼎的长安街,前门前面也有一条大街,它自西向东沟通老北京城的前三门,分别是宣武门、正阳门和崇文门,因此称为前三门大街,这两条平行的大街可以说是整个北京最重要的两条大街了。

    周晓斌现在就行驶在前三门大街的西段宣武门西大街上,和他一起奔波在大街上的还有其他许多忙着骑车上班的人群,以及偶尔驶过的几辆苏式大面包,也就是这个时代的公交车。都是红白色的,这还是当年中苏蜜月期时引进的,现在有许多已经破旧不堪了,再加上原本数量就稀少,所以现在挤公交绝对比后世还要痛苦,周晓斌之前尝试过一次就再也不想试了。

    有些秘密周晓斌注定一辈子只会埋藏在心底无法与人分享,也许周晓斌的父母还记得他去年上半年的那次感冒,高烧三十九度一夜不退,把全家人都吓坏了,后来养了一个多星期才恢复过来。但又有谁知道,那次高烧之后,周晓斌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周晓斌了,一个原本二十一世纪普普通通应届毕业生的灵魂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个波澜壮阔的时代。不过这个秘密注定将会和许多历史迷雾一样随风消散在时间的清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