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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老太太板脸道:“娘一把年纪了,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锦鲤那女娃不错,比她娘强!”不等郑氏开口,话锋一转道,“那也不成,谁让她是刘家闺女哩!”
郑青木便对妹妹苦笑,刘氏也叹了口气。
他们夫妻并非有多看中刘家,不过都是为了儿子罢了。
郑长河咳嗽一声,对郑氏道:“菊花,你甭说了。刘胖子是个好人,可他们家跟咱家犯冲,沾上了两家都倒霉。”
郑氏听了哭笑不得,不知如何是好。
无奈之下,轻声问道:“咱不管刘家,可黄瓜咋办?”
郑老太太鼻子里轻哼一声,道:“咋办?凉拌!”
郑氏嘴角咧了咧,这话是她常说的。
“小葱那会儿就不惦记泥鳅了?可怜哭得那样,想起这事我就气刘家。等嫁了敬文,还不是一样过日子!这回来,我想留她多住些日子,她根本没心思,一心惦记敬文和山子,整天叨咕,就怕他们爷俩没人照看,又担心山子冷了寒了饿了,又担心敬文累了,恨不得飞回岷州去。啧啧,那模样!哼,那时候要是问她泥鳅是谁,我保准她都想不起来了!”
郑老太太本来就是个厉害的,去京城呆了几年,更长了见识,一番话说得让人无可辩驳,连郑氏也哑口无言、无话可回。
因为,她说的都是实情:不但小葱惦记李敬文父子,李敬文也惦记小葱。那么远的路,他隔一天就来一封信,满纸都是叫小葱不用担心的话,说他和儿子都好,不用牵挂什么的。可信写得那么频繁,傻子才看不出他牵挂小葱。
正在没个开交,板栗推门进来了。
其实,他已经站在外边听了好一会,大概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形,进来后,却装模作样地又问一遍详情,一副关切的模样。
郑老太太和张老太太立即争先恐后地告诉他缘故,末了还说,“这要不是咱们两家得势了,他能答应把锦鲤嫁黄瓜?咋前两年没见来说哩?”
青木不赞同地说道:“娘,三顺不是那踩低捧高的人。”
郑老太太瞪眼道:“哪个说他踩低捧高了?他那点心思瞒得了谁,不就是怕泥鳅惦记小葱,到头来等一场空,才趁他上京赶考的时候把亲事定下了。要不然,等泥鳅回来那几天都等不及?”
郑青木哑然。
郑氏皱眉道:“娘,这事都过了,不要再提了。回头被人听见,又惹是非。黄瓜的事先这样吧,娘跟爹再想想,答应也罢,不答应也罢,关系到儿女一辈子,总要考虑周全些。娘刚才不还说刘家,等泥鳅回来那几天都等不及么,那娘就不要跟他家一样糊涂,多给黄瓜些日子想这事吧!”
她想先缓缓,慢慢地再筹划。
刘氏急忙道:“对,先这样。”
可怜她作为黄瓜的娘,还没小姑说话有分量,婆婆犟起来不认人的,连青木的话都不听。
板栗眼珠转了转,俯身在外婆耳边轻声道:“外婆,不答应怕是不成哩,黄瓜跟锦鲤,他们——”他想用一个含蓄又易懂的词来表达自己的意思,偏想不出,于是顺口胡诌道——“他们都圆房了哩!”
郑老太太惊得面无人色,失声叫道:“这是真的?什么时候的事?”
郑氏等人闻声都望过来,不知板栗对她说了什么,让她这样吃惊。
板栗继续耳语道:“当然是真的!那年上京之前的事。不然的话,锦鲤能放狠话,说嫁不成黄瓜就剪了头发做姑子么?”
郑老太太听后心惊胆战。
之前听说锦鲤要做姑子,她并不在意,觉得不过是小孩子跟爹娘闹别扭罢了,等嫁了人就好了,可眼下不同了,这事跟孙子大有干系了。
她面色阴晴不定,引得众人好奇不已,纷纷问:“出了啥事?板栗,你跟外婆说了啥话?”
板栗忙无事人一样笑道:“没事!我就是劝外婆。”暗地里用手捣了郑老太太一下,低头再耳语道,“外婆,这事可不能让人知道,家丑不可外扬,连外公都不能说——外公那嘴不牢靠。”
郑老太太惊醒过来,“嗯嗯”连声,又对众人挤出一丝笑道:“没事。”
那模样哪像没事,分明就是有事。
板栗跟着解释道:“我就跟外婆说,照我娘说的,这事先缓缓。也让大家伙再好好商议,再好好想想。”
又故意绕到郑老太太身后,装模作样地帮她捶肩,嘴里劝道:“外婆,不是我说你:你说你这么大年纪了,操这些闲心干啥?黄瓜娶谁,由得舅舅和舅母烦神。你跟外公累了一辈子,只要享清福就成了。”
令众人惊讶的是,这一回,郑老太太居然没有出声反驳,只是面色有些木然,呆呆的。
郑长河觉得外孙给老婆子灌了迷魂汤,她很不对劲,问道:“他娘,你咋又变卦了哩?”
板栗急忙又打岔道:“外婆哪那么容易变卦?这不是说先缓缓么!外公,你们也关心关心我好不好?你外孙定亲了哩!”
郑长河惊喜地问:“这是真的?”
他并不知道这事,张槐先派的人来只跟青木说了,郑氏等人刚才过来,茶还没喝一口呢,就顾着说黄瓜和锦鲤的事去了,因此,他和郑老太太都还不知道。
板栗笑道:“外婆刚才听了,也跟你问一样的话。”
他也不想想,郑老太太当时大惊失色,郑长河这会儿可是喜上眉梢,两者根本不能等同。
郑长河也没留心这点,忙问张大栓详情。
张大栓听了半天人家孙子的事,总不那么投入,现在说到自己的孙子,立即来了精神,遂眉飞色舞地将板栗如何编戏,如何看呆了一帮读书人等等,都详细地告诉了亲家。
郑长河听说外孙娶媳妇的事居然编成戏本了,那个兴奋,追着张大栓问长问短、问东问西,还直埋怨,说为啥不来喊他去看哩,他可是最喜欢看戏的;张老太太也对郑老太太说个不停,喜气洋洋。
郑氏和板栗就请众人晚上去桃花谷。
郑家人这几天还没去过桃花谷呢,知道张家人多年未回,家里肯定要忙乱一阵子,因此没去打扰。
稀里糊涂的,郑老太太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就被众人簇拥出了屋,又上了马车,去了桃花谷。
黄瓜、紫茄和青莲当然也去了。
路上,黄瓜悄声问板栗,事情可妥当了。
板栗本想告诉他妥当了,又怕他说露了馅坏事,便叮嘱道:“外婆有点松口的意思。不过,你还要装作失魂落魄的模样才好。”
黄瓜听说奶奶松口了,忍不住就微笑起来,又听他叫自己还要装,奇怪地问道:“为啥?”
板栗见不得他开心,估计要他装也装不像,索性瞪了他一眼,又胡诌道:“为啥?你当这事就完了?你做梦哩!外婆听我奶奶说,她娘家来了好几个侄孙女,外婆就想去瞧瞧,说要帮你寻摸一个。还说,别瞧你现在蹦跶不依,只要帮你定了亲,等成了亲,再生个娃,就啥事都没了,照样过日子。”
黄瓜听了迅速黑脸,竟不是失魂落魄,而是失去魂魄了。
板栗见了十分满意,觉得这样才对,比装样来得逼真。
到了张家,郑老太太下车的时候见二孙子垮着一张俊脸,跟游魂似的直直地从自己面前走过,就跟没看见她一样,心里扎的那根刺就作起反来。
她一把扯住板栗,走到一旁,小声问道:“板栗,黄瓜……他没说要出家吧?”
板栗摇头道:“那倒没说。就是跟没了魂似的,想是心里惭愧,说不定还害怕——这事要是传出去了,黄瓜这辈子可就算完了。外婆,你可不能跟人说。”
郑老太太用力点头道:“我不说。”
外面,张槐告诉刘管家,说了王爷已经定下亲事的话。于是,张家上下家人又迎来一波打赏,一个个都喜翻了天,都来跟王爷、老王爷和老祖宗磕头谢赏。
这时,众人都上了二楼,在偏厅散开坐下,丫头们进进出出地上茶果。
红椒山芋姊妹兄弟都高兴极了,围着板栗问不停。
红椒问道:“哥,啥时候娶菡姐姐进门?”
板栗笑眯眯地说道:“估计要等年后。”
红椒听了叫道:“年后?那不好!咱们年前就把嫂子娶进门,过年不是添一口人么,这可是兴旺的兆头!”
板栗摊手道:“我也想哩!可是,咱们家添人了,周爷爷家不就减人了?周爷爷年纪大了,周伯父又不在家,我也不忍心,就让你嫂子再陪他过一个年。”
红椒不甘心,嘀咕道:“说是这么说。可谁家的姑娘不都是这样的?养大了迟早要嫁人,留是留不住的,还是年前嫁过来好一些。”
山芋、香荽等人都用力点头。
长辈们都忍俊不禁,张槐笑骂道:“一群没良心的东西!周爷爷听见你们这样,该伤心了。”
大伙这才吐着舌头偷笑。
说笑闹嚷间,只有郑老太太和黄瓜不与众人合拍:郑老太太不时偷眼打量黄瓜,黄瓜则虚应强笑,全不知大家说些什么。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