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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白发战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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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罕见人迹的荒原上,一个人影倏忽而来,闪电而去,带起一道劲风,将身后荒草刮倒一片,犹如黄绿色的地毯,“哗哗”作响,许久之后才能渐渐恢复直立。

    那人双腿极为强健,每一次蹬地都会留下一个凹坑,溅起大片碎石泥土与断草,土石尚未落地,他已在十几米外弹起,蹬出了爆炸般强力的下一步。

    这就是常乐,“狡兔”状态下的常乐。

    正常人类极限奔跑时速三十多公里,而常乐此刻的冲刺时速高达六十公里,超过了大多数兽类。事实上,在“初级狡兔之魂”的作用下,他现在就是一只野兽,是一只人形大野兔。

    而在他身后数百米处,还有另外一人,巅峰战师“老乔”将他紧追不放。

    作为三阶修炼者,老乔的风格完全不同,他不是兽,也不是人,他超越了人和兽的极限,或者说是个“超人”。

    老乔身上燃起斗气的淡白荧光,双脚交替落地,频率之快宛如疾驰的马车车轮,身体平稳,速度均匀,看起来心平气和,但在身后卷起数百米长的尘烟,令他自己成为一条巨型尘龙的龙头。

    单论速度,是常乐更快,然而无论兽魂多么神奇,他身体结构如何微妙改变,终究还隶属生物范畴。如此狂奔需要海量肾上腺素的激励,消耗的是肌肉和血液中的有机能量,这导致他的呼吸和心跳越来越急促,四肢也越来越酸软,注定无法长久坚持。

    老乔使用的则是天地源力,亦称“斗气”,这东西虽然也会损耗,也需要补充,但以他巅峰战师的境界,仅仅发力奔跑,那还是几个钟头之后才需担心的问题。

    一旦常乐被追上,按双方的实力对比,那就是野兔面对灰狼,战斗结果毫无悬念。

    这种场面常乐是第一次遇上,却并不陌生,在接受“灵魂激活”时,他经历过大量弱小动物灵魂碎片的洗礼,面临过无数次这样的追杀,所以他虽然紧张,却没有惊慌。

    兔子胜在机敏快捷,狼的优势是坚韧耐久,与眼前局面相差不大,双方都有机会,就看谁的经验更丰富。

    甚至常乐的脸上还带着笑容,能够一脚踹烂泰勒少爷的裤裆,简直是他一生以来最痛快的时刻!对于残忍好|色的恶棍来说,这简直是最完美的惩罚,比杀了他还狠!就好像贪吃老饕被割掉舌头,哪怕少爷不死,也会抑郁终身。

    至于少爷的师门长辈来追杀,这在意料之中,他只需要设法逃走,不必跟对方拼个死活。

    老乔的心情就没有常乐这么好了,在后面一边追逐,一边怒吼:

    “臭小子,你跑得越久,等我抓到你,你就死得越惨!”

    常乐顾不上说话,只能拼尽全力调匀呼吸,让自己的全力冲刺维持得久一些。兔子在平原与狼比拼脚力必败,可兔子能钻洞,常乐现在也需要自己的“洞”。他知道一处利于逃生的地点,前提是自己能活着跑到那里!

    阿妮塔的意念从兽魂铃里传了出来;

    “主人,趁着尚未进入战斗状态,坐标锚点还算稳定,您可以躲进兽魂空间。敌人或许会捡走兽魂铃,但铃铛坚不可摧,他拿您没办法!”

    “如果他把兽魂铃锁起来呢?我可不想永世坐牢!”

    常乐断然拒绝阿妮塔的提议,并不想躲进铃铛里碰运气,同时也不得不张大了嘴,拼命吸入尽可能多的空气,他的心肺已在超负荷运转。

    然而常乐的速度终究渐渐慢了下来,老乔的距离越来越近。

    “狡兔”听力能感知对手的脚步声,估算对方的距离和方位,这也方便了常乐随时采取精确对策。所以,他故意放慢速度,抓紧喘息和恢复,就在老乔追到相距十米左右时,他猛然急转九十度,往另一个方向窜去。

    这又是典型的野兔策略,轻盈身体的紧急变向,可以让身后的大灰狼冲过头。

    老乔本来已经在“哈哈”大笑,正要伸手去抓猎物,忽然眼前一花,常乐已经在右方百米之外,再次全速疾奔。

    好像对手在有意戏弄,气得老乔哇哇大吼,可是等他收住脚步,转身再追时,已经在错误方向多冲了上百米,令双方距离重新拉开到数百米之多。

    当然,这种“之字形”奔跑,也使常乐额外增加了路程,不得不花费更多时间才能抵达目的地,这种时候最重要的就是意志!

    如果没有从小磨练的超强忍耐力,此刻的常乐早已放弃,喘着粗气瘫倒在地上投降了。

    “嗖!”一块石头从背后飞来,常乐听声辨物,敏捷避开,右前方“轰”地一声炸开冲天尘烟,可见巅峰战师投掷石块的威力之大!

    飞溅的泥土中,常乐飞身侧扑,再一跃而起,在躲避冲击波的同时,又一次变化方向往左冲去。

    然而,这次他失算了,老乔投掷石块就是在引诱他往左,自己已经提前转向,往常乐的逃跑路线上猛扑过来!

    “砰!”一声闷响惊得荒原羚羊四处逃散,常乐与老乔第一次正面交手发生了。

    一方是从未修炼斗气的贱民小子,一方是帝国闻名遐迩的巅峰高手,结果不言自明。

    常乐在完全被动的身体姿态下,已经无法避开老乔的攻击,不得不使出爆炸般猛烈的“爆踢”,右脚从几乎不可能的角度穿出,迎上了老乔的拳头。

    结果老乔的身体晃都没晃一下,常乐却痛哼一声飞跌出去,落在草丛中又滑行十几米,然后蜷缩在地上,双手抱着右腿,喘息着发出短促“啊、啊”声,痛苦呻|吟起来。

    老乔冷笑,满腔怒火转为轻蔑,背着双手走向常乐:

    “跑,你再跑!愚蠢的贱民,不过就是体格强悍些,还以为自己能与修炼者对抗!”

    女孩般纤弱清秀的常乐已经在哭泣:

    “我的腿断了,我的腿断了,呜呜呜……”

    “臭小子,你待会要断的,可不仅是腿。”老乔狞笑着走来,将自己手指捏得“咔咔”作响。

    “先等等,让我说句话……那个姑娘,你们要找的姑娘,有来历的……”

    老乔听到这话,目光闪烁,在常乐身边站定:

    “什么来历?这次不许再耍花招,否则我把你零切碎剐!”

    “我说……我说……”常乐张大了嘴,拼命喘息,“她,她……”

    “快说!”老乔踩住常乐,用力一碾。

    “啊!疼!我说!都说!先让我,喘口气!”常乐连呼吸都还没调匀,大口吸气,连喉咙都带出了嘶哑呼啸,还时不时咳两声。

    老乔咬了咬牙,将脚收回,他是几人中最关心黑衣少女师门宗派的,惟恐招惹了什么强大势力,所以对常乐的话格外重视。

    不过看到常乐试图起身时,又一脚踢来,强迫他躺下,以免这狡猾小子又寻机逃走。

    常乐无奈苦笑:

    “我腿都断了,还怎么跑?”

    “少罗嗦!那姑娘什么来历?”

    “你听我慢慢说……”常乐手按胸口,放缓了呼吸,皱眉思索着,“她从南方来……”

    他边想边说,讲了半天却仍然不着边际,老乔越听越烦,吼道:

    “别扯那些没用的!她是哪个宗门的?老师是谁?”

    “哦,明白。”常乐两手撑住地,蜷起双腿仰望敌人,轻声道,“我歇过来了。”

    老乔一愣:“什么?”

    “我歇过来了!”常乐笑着大喊,脚下猛然一蹬,地面被冲击得深陷开裂,他的身体也凌空飞起,依然是平躺姿态,却能仰面翱翔天际,划出一条长虹般轨迹落向百米之外。

    这就是“虹飞”,移动速度并不比奔跑更快,但胜在启动突然。

    老乔先是愣了一秒,然后才气得发疯,怒吼叫骂着开始第二次追杀。不过他心里也暗暗惊惧,这贱民小子从未修炼就如此难缠,并且硬接他一拳而没有断腿,若是练出了斗气,那该多么恐怖!

    不行,如此大患不能留!

    常乐忍着腿骨和关节的剧痛全力狂奔,他感觉到身后的凌厉杀气,也大致能猜出对手的意图,下次再面对面,对方一定痛下杀手,不会给自己行骗的机会,幸好“那个地方”已经快要到了。

    无数小河从西北方魔鬼山脉发源,流出森林后在荒原上蜿蜒而行,渐渐汇聚为大河,经过卡塞尔城边,日复一日地淌入东南大海。

    常乐正是在寻找河流,河流能助他逃走,也能帮他找到回城的方向!

    小河不管用,他轻松跳过,老乔也是未受阻碍。

    终于,前面是一条近百米宽的大河,常乐施展“虹飞”一掠而过,双手插腰停在对岸喘息。而老乔则是骂骂咧咧退回很远,全力助跑一跃,却只到达了河心位置,落入水中扑腾起来。

    无论巅峰战师的力量多大,水这种东西也不受力,让他完全施展不出,只能像普通人一样游动,充其量游得快一些。

    常乐一边喘息一边忍不住笑,甚至捡起石头来,往河中起伏的老乔扔去,水花四溅中,气得老乔脸如猪肝之色,不断厉声叫骂,威胁着要将常乐如何如何碎尸万段。

    “吓死我啦!”常乐双手拢在嘴边,拉长声调对着老乔大喊,“可你太慢啦!我不等你啦!”

    话音未落,常乐转身又跑,继续赶往下一条大河,再次重复跨越,然后变换方向狂奔,经过大约半个钟头的努力,终于将老乔彻底甩掉。

    到这时,他实在撑不住了,双腿已经抖成一团,酸软得无法站立,只能找到一片灌木丛,往里面一钻,仰面躺倒喘息。

    春日早晨的天空很蓝,常乐大仇得报的心情也不错。不过父亲仍因债务坐牢,这是他最牵挂的一件事,必须尽快挣到金币赎出父亲,夜长梦多,不能等到三天期满!

    正在仰望蓝天盘算这件事,一个人影忽然闯入常乐视野,逆光看不清面目,但这人显然已站在他身边!

    常乐大惊,猛然翻身一跃,再次施展“虹飞”,这次却被人闪电般抓住脚踝,拉回了地面。

    他只好咬紧牙关拧身出拳,拿出自己天生就懂的格斗技能,拳脚肘膝连绵而上。

    不过直到打起来,常乐才发现对面不是老乔,而是一个旅者装扮的陌生人。那人裹在兜头长袍内,看不清眉目和年龄,只能见到高耸的鼻梁和一张诡异微笑的嘴。

    那人不断发出“哎哟哎哟”的声音,被常乐攻势迫得连连后退,尽管左支右撑,仍然被打中几下。

    “你是什么人?”常乐停住拳脚,退出几步,警惕询问。

    对方的身手太奇怪了,看起来有些笨拙,可刚才他抓常乐脚踝,却是快准狠的闪电一击!

    更奇怪的是其身体之硬!常乐一拳命中其胸口,“咣”地一声,对方纹丝不动,反令常乐指节隐隐作痛,好像猛揍了一扇厚实铁门!

    那人并不回答问题,而是将长袍前襟解开,露出了里面金灿灿的骑士全身甲,然后在自己胸口“当当”敲了两声,继而“哈哈”大笑。

    原来如此!常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您是骑士吗?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是追杀我的那个人。”

    “那个巅峰战师吗?我旁观你们这场大戏,有趣得很,笑死我了。”

    骑士笑呵呵掀开罩帽,将长袍完全脱下,继而好像变戏法一样,手一挥就出现两把舒适软椅,往灌木丛旁边的空地一放:

    “请坐!”

    这倒不奇怪,常乐自己也能做到,将兽魂空间与现实空间折叠再拆开,那些家具实际并未受到触动,却给“置换”到另一个空间,从兽魂空间取出和放入物品也是类似的道理。

    看来这人也有类似于兽魂铃的道具。

    见自己的宝贝并非独特到天下无双,常乐难免有些失望,不过面前此人拿出热情待客的模样,似乎没有恶意,这总是好事。

    常乐略一犹豫,就在骑士对面坐下,望着他出神,这人看起来很像什么人?常乐有些熟悉感,又一时难以捉摸。

    骑士大约四十岁的年龄,眼角略带沧桑,可是面目相当年轻俊秀,鼻梁非常挺,白肤蓝瞳,显然是个贵族。而其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头白发!雪白雪白的,就算是百岁老人的头发都很难白得这样纯净!

    常乐不喜欢贵族,不过这人让他感觉很亲切,当然也就以友善笑容回应。

    骑士看着常乐,越笑越开心,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就好像得到什么宝贝一样,时候长了反而令常乐面红耳赤。

    “骑士大人,您……您应该很厉害吧?”

    常乐刚才逃跑的时候,能听到周围一切细微动静,也始终在警惕观望,却一直没发现这位骑士的存在,显然是一位高手。

    骑士笑着点了点头,接着,就从他身上燃起了金色的烈焰!

    这是斗气之焰!铁匠大叔说过,斗气强大到形成光焰,能用来凝聚实体武器和防具,质地强于他打造过的最好装备,这是战灵的标志!

    战灵已达四阶,正在向神之领域迈近,是修炼者中的天才,人中龙凤,在整个卡塞尔帝国,战灵级高手屈指可数!

    常乐猛然站起,张大了嘴,激动得脸色涨红,小小年纪就能遇见传说中的战灵,让他难以克制自己的兴奋。

    “刚才冒犯您了。”他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我竟然……在一位伟大的战灵身上打了几拳!”

    “刚才我没用斗气和力量,但拳脚上的确不是你的对手。”骑士笑呵呵地指了指椅子,“请坐。你为什么和那个血魂谷的战师起冲突,说来听听?”

    常乐心里知道,贱民与贵族冲突,贵族肯定站在贵族一边。可他不知为何,感觉这位白发战灵值得信任,况且对方强大到难以想象,如果真有什么恶意,自己本来就逃不掉。

    所以他将自己与泰勒少爷的冲突讲了一遍,但只从街头搭救黑衣少女开始,早先雪萤的故事没提,因为贵族很难去同情一个贱民少女。而且自己踢残泰勒的情节也做了修饰,只说“踢了他一脚”,毕竟贱民伤害贵族是死罪。

    讲着讲着,常乐心中一动,他知道这位大人物长得像谁了,那个黑衣少女!鼻子眼睛和眉毛都一样一样的!

    骑士听完故事,闭目不语,半晌之后才睁开眼睛,严肃斥责:

    “你知不知道,你犯了大错?”

    常乐低下头,轻叹一声:

    “贱民殴打贵族,是死罪,我知道。”

    骑士摇了摇头,

    “那丫头,好容易有个打人的机会,被你冒冒失失见义勇为,给毁了,她还不气死?”

    “啊?”常乐目瞪口呆。

    骑士叹了口气,身体往靠背上一仰,两手合在腹前,手指轻轻对敲一阵,又问:

    “那个……她有没有感谢你救她?”

    “她其实是战师的实力,不需要我救,当然也不会感谢我,但给了我一个金币买药治伤。”

    “唉,这个丫头,被宠坏了!”

    “难道,她是您的……”常乐感觉自己已经猜到真相。

    “她是我命中的魔星!”骑士又笑了起来,“小家伙,你想不想变得比她强,让她对你心服口服,最后对你百依百顺?”

    常乐目瞪口呆:“我要她对我百依百顺干什么?不过,变强,我当然是想的!”

    “你不喜欢她,为什么要救她,以至于不惜和贵族冲突?”骑士诡异|地笑。

    常乐这才发现,如果不提雪萤一事,与泰勒少爷无冤无仇,他根本就没有为黑衣少女冒险出手的动机。可现在再说也来不及了,只好低头不语,倒像是默认了一样。

    白发战灵哈哈大笑,身上金色光焰大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做我的学生吧!没修炼过就有如此身手,而且机智狡猾,勇敢仗义,跟我好好学几年,你会一飞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