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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五班宿营的山坳,常乐就带着二十一个贱民向北而去,不久后折而往西。
尽管已与五班“决裂”,但他终究还是牵挂弟兄们的安危,所以就用自己这支新队伍模拟五班,希望将教务长的注意力引走。
算算时间,假如一线天隘口之战有敌方幸存者,天黑不久教务长就可以得到消息,如果派出另一支部队伪装盗匪来袭击,这时候应该已经进山。
他这二十多人大张旗鼓前进,夜里又看不清服装面貌,根据行进路线很容易被误认为是五班。
万一发生遭遇战,常乐并不想牺牲这些死里逃生的贱民,给众人分发刀剑只是让他们装模作样吓唬人,给自己壮壮声势而已,常乐心里清楚,这些人战斗力暂时还是“零”。
但假如遇上敌人,常乐并不孤单,身边有蓝月、老黑、铁爪,都已从兽魂空间召出,三个灵魂仆从都具备战师实力,只要对手不是血魂谷的大批修炼者,总有一战之力。
此外,铁背狼女王“毛毛”及其麾下狼群,也被派到前方和侧翼担任警戒,倘若有伏兵,就算常乐一时疏忽没有发现,也逃不过铁背狼的敏锐感官,而且狼群在树林里穿梭,比人类更灵巧,也更隐蔽。
经过一年来的兽魂空间修炼,以及常乐战斗经验的分享,所有灵魂仆从都有大幅强化。包括毛毛也已是10级野兽,在兽类中堪称巅峰存在,与狮虎并驾齐驱,对普通人类士兵拥有压倒优势。
其余铁背狼没有获得兽魂塔重点修炼名额,无法分享常乐的经验,但仅仅依靠兽魂空间的高浓度源力,也在飞快成长,如今都像豹子一样强健。
所以,此刻常乐其实仍然带着一支强大队伍,数量与质量都不容轻视。
贱民们看到强大魔兽护卫在身边,情绪都安定了不少,不过最初铁爪被召唤而出时,他们都被吓得不轻,超级哥布林那双金属质地的利爪,看起来比车轮还大,面目也狰狞无比,四岁的豆豆当场吓哭。
而蓝月现身时,在场贱民无论男女都瞪大了双眼,纵然月光昏暗朦胧,也掩不住魅族女子的天姿国色,甚至为她更增几分诗意。
兆祥大叔忍不住惊呼:
“姑娘,你是天堂里的仙女吗?”
蓝月听了夸奖,媚眼如丝地一笑,令老头几乎酥倒,然后她才对常乐感叹:
“主人,终于有机会与您并肩作战。”
与此同时,清澈的月辉光环若隐若现,从她和常乐脚下浮现。
常乐摇摇头,指了指彩蝶母子与阿虹等人:
“不需要你作战,有你光环的支持就够了,到后面照顾好妇孺,就算有战斗,你也只管保护她们!”
蓝月笑了笑:
“您总是对女人这么好,怪不得女人都喜欢您,我真的要爱上您了!”
由于芬妮翻脸,常乐心情非常不好,听了蓝月这句话反而更加压抑:
“我没心情说笑,做好你的事!”
然后整个队伍就恢复了安静。
这支七拼八凑的队伍,在第二天上午就增加到七十多人,由于武器不足,多数人都拿着临时制作的木棒。
随着红日东升,“鬼哭”般的狂风很快消散,山谷里恢复了静谧,雾气中只闻一声声鸟鸣猿啼。
这种环境下,常乐的嗅觉与听觉重新变得敏锐,从几公里外就能识别各种生物的气味,所以又发现了十几处“猎物”躲藏地点,可惜只有最初几次遇见的是活人,救了几十个来自不同城市的贱民囚犯。
等到接近山脉西侧,能见到的大多是屠杀过后的悲惨景象。
皇家军事学院五个班,分别从五个山口进山演习,其中五班在常乐带领下行踪诡秘,斩获颇丰,而二、三、四班由于遭遇兽人袭击,不少人受伤,便不敢再前进,一直宿营在入口附近。
一班的大贵族子弟们实力够强,又拿着教务长给的详细地图,标注了山中所有能藏人的地点,所以一路高歌猛进,常乐后来所见的杀戮场,大多是他们所为。
但最惨的一处现场却是兽人下的手,十几个贱民死在树林里,尸体的样子惨不忍睹。
判断他们被兽人所杀的理由很简单,参加演习的贵族子弟杀“猎物”要割去右耳作为战绩,而此地的尸体耳朵还在,内脏却被掏空吃掉,很像野兽干的,可野兽没有能力一次袭杀这么多人,那么凶手只能是兽人。
常乐把妇孺留在外面,带着队伍里的男性进入林中,让他们亲眼见识什么叫“惨死”。
面前不但有撕去皮肉露出白骨的视觉刺激,还有那些翻开的血淋林腹腔,苍蝇纷飞,一股股怪异腥气围绕着众人。
大伙有的呕吐,有的哭泣,有的双腿一软跪倒,还有嚎叫着转身逃走的。
常乐花了不少时间才把队伍重新集结,带回到尸体旁,强迫他们继续围观,因为昨晚那二十一人接受过他的训话鼓舞,而今天新入伙的仍然怯懦。
“神啊!”一个瘦弱少年哭得泣不成声。
常乐走了过去,抓住他的手,将他手中利剑扬起:
“神救不了你,只有它能!”
然后他转向众人:
“不想变成这种样子,就握紧你们的剑!”
有一人神情紧张地怯生生发问:
“难道,咱们要跟官军打仗,要造反?”
“造反?”常乐冷笑一声,“我没那个雄心壮志,我们只是求生存,要活下去,谁杀咱们,咱们就杀他,够清楚吗?”
众人纷纷点头。
“回答我!”常乐怒吼。
“清楚!”
“我听不见!”
“清楚!!!”
高亢的回答声还在天际回荡,常乐已经板着脸,默默走到一具女尸旁蹲下。
尸体拦腰而断,下半身穿着血淋林裤子,横在几米之外,上身侧卧着,衣襟敞开,将一个婴儿紧紧搂在怀中护住。
女尸前胸饱满,前端填在婴儿口中,而她清秀苍白的面孔上,无神的双眼仍在凝视自己的孩子。
显然,她是在自身已被斩断的时刻,努力护住爱子,并给婴儿喂了最后一次奶。
婴儿看起来不到半岁,好像没什么伤,常乐轻轻一探,小家伙身上还有温度,竟然是吮着母亲的乳汁睡着了。
这是个女|婴,常乐将她抱起时,她才惊醒,继而哇哇大哭,小脑袋转来转去寻找母亲。
这样的哭声会暴露整个队伍,常乐只能将她直接送入兽魂空间,在那里面怎么哭都不会被人听到,而且生命能量也可以维持其生存。
然后常乐咬紧牙关,将目光移回死去的婴儿母亲身上。
这样的女性,也会被投入监狱,又被拉到这场演习里来送死,作孽的不仅仅是几个兽人,更有不知多少人类,包括皇家近卫军!
常乐双手颤抖着除掉自己铠甲,又脱下了天蓝色近卫军军服,小心地盖住女尸的身体。
脱军服不仅是为了遮盖那可怜又可敬的母亲,更代表常乐与一年的军校生涯告别,从此他再也不会成为军人,不会为皇室和贵族看家护院。
然后,他伸出手指,从附近另一具尸体上蘸了尚未凝固的鲜血,往自己脸上涂抹,一根根殷红条纹宛若虎斑。
大家看得惊悚,不明白他在做什么,眼睛都瞪得滚圆。
而常乐起身后,低沉嗓音解释道:
“同胞鲜血的气味可以提醒我,为了生存,必须战斗!从今之后,谁来杀我们,先流他自己的血!”
众人纷纷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有的点头,有的发愣。
常乐伸手一指遍地的尸体:
“你们,照我的样子做!”
这话吓得大伙情不自禁后退。
常乐怒吼:“做!”
众人身体一抖,停止了后退,可还是不太有勇气去碰尸体。
就在此时,一个女子大步而来,蘸了血就往自己脸上画,这是蓝月,兽人天性嗜血,不奇怪。
但紧随蓝月而来的,竟然是彩蝶!
彩蝶将自己画成血淋林的花脸,这才握剑起身:
“如果我战死,请照顾好我的儿子,将来告诉他爸爸,我为儿子战斗到最后一刻!”
常乐默默点头,向她挑起大拇指,然后转向男人们,改用鄙夷眼光盯着他们。
对男人来说,这是一种强烈刺激,贱民再怎么自甘堕落,多少还有点自尊心。终于开始有人扑向尸体,吼叫着往脸上涂抹血污,其余人也在同伴带动下纷纷上前。
十几分钟之后,一支面目难辨的狰狞人马回到狭窄山路,重新出发。这次整个队伍的气势已经大为不同,斗志高昂,杀气十足。
常乐根据屠杀现场留下的气味,在狼群协助下一路追踪而去,两个钟头之后,就找到了凶手---一个刀族兽人,还带着四个工兵型哥布林。
刀族是非常著名的战斗型兽人,力量相当于战师境界,双臂如刀,全身坚硬,就像一只大螳螂,而且拥有昆虫般的跳跃能力,之前树林里那些拦腰而断的贱民,应该都是被它所斩杀。
别说一群毫无抵抗之力的贱民,就是一个中队的正规军士兵,遇上刀族兽人也是送菜。
工兵型哥布林是比较便宜的兽人奴隶,也是这次学院大量投放山中的猎物之一,而刀族就非常罕见了,估计是哪个前线部队刚刚俘虏,被送来提升演习难度。
兽人不同族群通常见面就杀,这刀族收服几个哥布林当仆从,应该是明白处境凶险,控制了这些擅长挖洞的家伙帮他藏身。
但无论地洞挖得多深,都躲不过常乐与狼群的嗅觉追踪。
常乐这队人马看起来实在很弱,所以刀族兽人也不畏惧,刚刚察觉到有人来袭,就厉声咆哮着从地下一跃而出。
螳螂般的臂刀划出暗绿长虹,将一只在洞口探头探脑的铁背狼斩为两段,狼尸尚未落地,另一柄臂刀纵向劈过,两段变作四段。
几个哥布林也跟在后面吼叫冲锋,可是迎面看到铁爪的存在,它们立刻就没了气势,甚至转身想逃。
哥布林社会与蚂蚁非常相似,工兵哥布林就是“工蚁”,常乐带来的铁爪却是“兵蚁”,战斗力完全不在一个层面。
这几个丑陋的小东西也参与了血案,当然不容它们逃走。
“拦住那几个哥布林!”常乐通过意念沟通向铁爪下令。
“帮贱民挡住致命攻击!”这是给老黑的指令。
“保护妇女儿童!”最后这条命令给了蓝月。
常乐自己则向巨螳螂一般的刀族兽人迎去。
刀族兽人长着一张人脸,狞笑的表情也与人类相似,看起来对常乐充满不屑。
毕竟常乐只是巅峰修士的境界,理论上不是它的对手。
然而常乐哪里仅仅是个修士?战灵菲舍都死在了他的手里!
双方利刃相交,刀族兽人的刀臂立断,等于给缴了械,这家伙脸色惨变,吼叫着高高跃起,企图脱离战斗。
常乐闪电般探手,抓住对方的后腿,抡圆了狠狠拍在地上,引发一声凄厉惨嚎。
常乐面无表情,利剑挥去,将刀族兽人四肢全部斩断,只留一个血淋林身躯在地面扭动翻滚,转眼沾满泥土。
这种“巨螳螂”除了拥有战师力量,还有远超同级人类修炼者的敏捷,可惜常乐的敏捷更不在人类常识范围之内,可以说通过兽魂修炼,常乐自己就是一只强悍魔兽。
战斗型兽人至死都没弄懂自己的遭遇。
七十多个贱民全部一拥而上,连彩蝶也将儿子豆豆交给蓝月,自己仗剑冲锋。
由于老黑与铁爪纠缠着几个哥布林,所以大伙基本没有受到严重攻击,手中利剑和木棒此起彼伏,很快将五只兽人全部分尸。
兽人血液一样鲜红,常乐又一次以手蘸血,涂抹在自己脸上,然后用舌尖舔了舔。
不知为什么,敌人的鲜血令他心跳加快,忍不住就想仰天狂笑,或许是君王套装的魔气影响,也或许来自祖辈血脉中的嗜杀因子。
贱民们此刻也很兴奋,他们杀死了制造惨案的凶手,既有为同胞报仇的快意,又有发现自己能与兽人一战的惊喜。
“敌人的血!敌人的血!”不少人学着常乐的样子,将兽人鲜血向自己脸上抹去。
其实常乐往自己脸上画条纹,除了鼓舞士气、威慑敌人,还有另一个用意,就是掩盖真实面貌。如果有可能,他希望自己带领贱民逃生的同时,也不至于成为整个帝国通缉的重犯。
当然,这只是个希望而已,哪怕自己不被认出来,五班如果有人告密,一样会被通缉。反正救下近百名贱民的性命才是关键,无论自己将来面对什么,都是值得付出的代价。
重新整队之后,常乐检查了少数伤者的创口,用幻羽天露给他们治疗,与此同时,老黑、铁爪与铁背狼群饱饱美餐了一顿,将几个兽人吃得只剩骨架。
刀族兽人和哥布林不久前还在吃人,现在自己被吃得精光,报应来得就是这么快。
铁爪食用别的哥布林,丝毫没有同族相残的负罪感,在它看来,只有伊斯泰拉女王的子嗣才是同族,其余哥布林统统是世间最大的敌人,这同样类似于蚂蚁社会。
贱民们这次没有被血腥场面吓吐、吓晕,比之前有了很大进步。
常乐深感满意,来到队伍前方,手指兽人残骸:
“强大的刀族兽人,被一群身体柔弱的贱民杀了,你们相信吗?”
众人大多摇头,也有的低声说“不敢相信”,因为大家亲眼目睹,这强悍兽人是常乐一招击败,又斩去四肢,然后才轮到大伙去乱刀砍死,如果没有常乐及其魔兽部下,恐怕就是另一个结果。
但彩蝶忽然高喊:
“我信!因为这是事实!怪物的尸首就在眼前!”
这姑娘个性比许多男人都强,怪不得敢拼着死刑风险跟平民小伙私奔。
常乐对她笑了笑,再转向众人,手指着兽人尸骨高喊:
“现在,信不信?”
“信!”这次很多人齐声回答。
“你们是天下最勇敢的战士!第一次杀敌就有如此战绩,我为你们自豪!”
其实常乐说出这话自己都有点亏心,但现在大伙需要的就是鼓励。
贱民们果然更加兴奋,连声呼喊,不少人称赞常乐厉害,说他不愧曾是“官军里的大官”。
“官军里的大官”这称号当然是兆祥传开的,大叔一刻不停地炫耀自己与常乐的关系,也将常乐的力量、智慧与地位都夸上了天,反正这种宣传有利于自己的威信,常乐并未阻止。
“警戒队形,出发!”常乐高声下令。
一队满脸血污,面貌狰狞的贱民战士,拿着剑举着棒,排着刚刚学会的战术阵型,略显凌乱地缓缓前进,沿山谷向西而去。
这是一支无中生有的军队,不久前他们还是逆来顺受的贱民,任打任骂,跪地等死。
现在他们已经拿起了武器,纵然战斗力不值一提,常乐旁边望着一张张凝重的面孔,仍然感到某种力量正在萌发,将来或许有一天,他们会无坚不摧!
到那时能做些什么?常乐暂时还想不出。
而这支队伍眼下的目标非常单纯---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