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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凯悦酒店,华青看到陈浩轩已经喝得半醉,原本掩盖在秃脑门上的几缕长发,此刻凌乱地耷拉在前额上,整个人颓靡地伏在餐桌上,一脸的沮丧。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呢?”华青冲陈浩轩打着招呼。
陈浩轩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华青,眼圈红肿,被酒精熏红的脸上,渗出一抹暗绿色,像泼了一脸菜汁。
“陈总监,怎么啦?好像情绪不高啊?”华青关切地问道。
陈浩轩懒洋洋地靠在椅子背上,只是指了指面前的凳子,示意华青坐下。
“华主管,我得跟你道个歉,因为我的莽撞,给你带来了极大的困扰。”陈浩轩一脸惭愧,说话时带着浓重的鼻音。
“陈总监干嘛这么说?”华青疑惑不解地问道。
陈浩轩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软“中华”抽出一支递给华青,华青客气地冲他摆了摆手,陈浩轩就自己叼在嘴里,拿火机点燃了,一口气吸下去大半截,吐出浓重的烟雾。
“今天傍晚,你们公司策划部那个陈佳经理来找我,要求我提供我们之间沟通过程中的部分细节,从她的言谈举止中,我觉察出来,她提出的所有问题,显然是冲着你去的。”
说着,陈浩轩从口袋里拿出一沓稿纸,交给了华青,上面的内容,全是有关女贵人乐园的问题,其中大部分内容,都牵涉着网上的那些传言。
华青笑了笑,重新把稿纸交还给陈浩轩,平静地问道:“陈佳的意思,是不是怀疑那个帖子是我发出去的?”
陈浩轩点点头。
“她怀疑的有一定的道理,不瞒你说,我当初的确有这样的冲动,想把女贵人乐园的事情捅到网上去,借助网民的声音,达到阻止女贵人乐园盲目抬高价格的目的。”
“可你并没有把那些材料捅到网上去,我想知道,是什么因素让你改变了初衷。”陈浩轩又点燃了一支烟,一下子又吸下去大半截。
“说实话,是因为投鼠忌器。”华青端起茶壶,给自己的杯子添满了开水,又朝陈浩轩跟前的杯子里添了一些,端起杯子,一口气喝完了里面的水,拿纸巾擦了一下嘴,说道:
“现在的网络世界,可以说是一个鱼龙混杂的世界,表面上看,好像是一个言论自由的最佳场所,每个人都想通过网络这个平台,倾吐自己心中的块垒,可能是被长期压抑的缘故,人们在网络上发出的声音,往往存在着极端的情绪,即使有理性的声音存在,也常常会被焦躁的声音所淹没,甚至被非理性的声音所歪曲。”
华青停下来,看了陈浩轩一眼,陈浩轩亟不可待地冲华青摆摆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任何事物,如果缺乏必须的免疫能力,在一开始流行的时候,都会让人茫然,甚至是误入歧途。就像女孩们的着装,充分暴露自己完美身材的衣着打扮,理论上是为了展现一种自然的魅力。同样是因为长期被封闭的缘故,导致我们对这种美缺乏必要的免疫力,这种自自然然的美,透视在男人的眼里,却往往只会滋生出罪恶感。”
华青的话刚刚落音,恰巧有一个衣着暴露的女孩从眼前经过,两个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女孩丰挺的胸脯上,眼神里,情不自禁地流露出那种猥琐的亮光。
两个人同时苦涩地相视而笑。
“再回到我们探讨的问题上来,自由的网络世界里,却常常被极端的焦躁充斥着,更有甚者,有些人往往会利用这些焦躁,来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而那些人云亦云者,却并非心存恶意,他们只是为了发泄自己心中的焦躁。”
陈浩轩一脸的惭愧,甚至有一些懊恼,手里的烟火,已经烧到了手指,而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华主管,你分析的太对了,我真是昏了头了,怎么就没有看出这里面的蹊跷。”
陈浩轩羞愧地承认,网上的那个帖子,是他散发出去的,和华青的动机一样,他只是想借助网民的力量,试图阻止牟万彩的贪婪,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却事与愿违。
他的帖子发出去的第二天,就有几千人跟帖,刚开始,跟帖者和他的观点一样,齐声讨伐那些见利忘义的老板们,那些犀利的语言,足以让牟万彩之流无地自容。
“我天真地以为,网络上的这些呼声,肯定会让牟万彩改变自己的初衷,没想到,刚刚才一天时间,形势却急转直下,完全朝相反的方向发展着。”
陈浩轩的声音嘶哑而低沉,涨红的脸庞上,那种被泼了菜汁的痕迹愈发地明显了。
形势的突然转变,来自于网络上的另一个帖子,这个帖子,完全从孝心的角度剖析了女贵人乐园销售形势盛况空前的现象,其煽情的言辞,立刻引起了网民的广泛关注。
于是,一场关于孝心的讨论在网络上热烈地展开了,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一味地支持这个帖子的观点,与之完全相悖的声音一样的慷慨激昂,双方的激烈言辞,把网民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了孝心的争辩中,而清源公司哄抬房价的说法,则彻底从网络上销声匿迹。
正当双方的争辩愈演愈烈的时候,清源房地产公司突然在网络上发布了一则声明——他们准备从女贵人乐园项目的销售额中,拿出一部分作为孝心基金,并且要在女贵人乐园的业主当中,开展百名孝子的评选活动。
一时间,网络舆论呈现出一面倒的趋势,原来还是利欲熏心的奸商,突然摇身一变成了孝心的楷模。
而女贵人乐园剩余的二百多套房源,一夜之间被抢购一空,更有甚者,居然有人愿意支付高于现行价格百分之十的房价,从原来的业主那里购买二手房。
惨剧发生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为了彰显自己所谓的孝心,居然从放高·利·贷的人手里,贷款一百万为他母亲购买了一套三室两厅的住房。
这个年轻人两口子全是工薪阶层,现在住的房子,每月还承担着六千多元的房贷,他的这个举动,自然遭到了老婆的强烈反对,这个人居然疯狂地向自己的老婆举起了菜刀。
说到这里,陈浩轩沉痛地闭上了眼睛,他实在不敢面对那种血淋淋的场面。
华青的内心也被深深地煎熬着,女贵人乐园造成眼前的局面,他觉得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陈浩轩又点燃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沉重地说道:“来这里之前,我已经向牟万彩递交了辞职报告,同时也将帖子的事,一五一十地向牟万彩坦白了,我只是希望,不要因为我的过失,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周围的空气十分凝重,华青百感交集,他必须做点什么,来弥补自己的过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