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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天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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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春,铁木大荒漠上终于开始有了生机,尤其是下过几场淅沥的春雨后,地面竟有了一点潮湿之意,独有的植被沙冬青开始焕发出了绿芽,支叉状的叶条在微风中轻轻抖动,只能长至半米高的银蕨丛木,如褪去了一身的灰尘,露出了原本的深碧冠叶,沙鼠、红尾蜥蜴、荒狼、五峰驼的身影开始在无垠的荒漠间时而闪现。

    远处的犀牛大山脉绿意苍苍,融化开来的雪水潺潺流下,有那么一些也会流入到铁木大荒漠中,化作无数条只能淹足的细小银流。

    火暗矿场仍是十分的干燥,火铁灵矿的红色是这里一年四季的主色调,五十里外之地的变化对它的影响不大。

    监工张松没有再给他们分配一个矿奴过来,只有一句蹩脚的理由:去年的矿奴死的太多了。

    张松与赵家三兄弟其实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唯一的原因是几年前赵三输掉了一场比赛,害得他赔进去了近半年的收入,这之后赵三伤势一直未能痊愈,没有再出战过。

    四人坐在深暗的矿洞里,手里各握着一块黑疙瘩似的食物嚼着,旁边还有一海盆飘着几片菜叶的清汤。

    已经被魏真喂刁了嘴的小黑黑对这么简陋的食物,从来是不屑一顾,好在这里是火暗矿场,火铁灵矿中总会伴生一些品质不错的火灵石,虽只是边边角角,却已经够它吃了,而且它总要三五天才露一次面。

    四年下来,小黑黑的身体已有一个圆球那么大小了。

    “我想去一趟犀牛大山脉。”魏真开口道。这是他第三次这么说了,这一次的语气十分坚决。

    他话一出口,赵三便轻叹了一口气,说道:“魏真,没有这个必要。我这伤好与不好都已经无所谓了,为了我不值得冒险,你还有大好前途。”

    赵二本想说话,嘴巴张开又止住了,目光望向了正低头喝着清汤的赵大。

    魏真想进犀牛大山脉的原因十分简单,为了寻找一种名叫“天星花”的草药。

    “天星花”,形如其名,一般生长着两片蓝色叶子,每一片叶子上长有三角,如天上的启明星,这是它得名的由来。

    两叶的“天星花”属于三阶草药,每多长一叶,品阶提升一等。它虽有花名,却几乎很少开花,因为它一旦开花,结出的“天星果”已属六品草药,极为珍稀。

    “天星花”的功效只有一种,治疗经脉之伤。魏真当年贸然纳灵,经脉受创,茅一清给他服下了茅山宗门珍藏的唯一一株三阶“天星花”,所以伤势才会痊愈,并且一点后患都没有留下。

    “你去吧。但我们最多只能遮掩七天。”赵大吞下最后一口黑疙瘩,坦然同意了。

    他理解魏真的用意,到了这一年的年底,魏真就十五岁了,可以报名参加断牙城十年一次的改命之战。

    所谓改命之战,是由断牙城主在犀牛大山脉中选定一座独山,作为战场,所有年龄十五以上、二十五以下的奴隶均可报名参加,在规定的时间内获得一定数量的对手身上的身份铭牌,最后活着走出来之人,就是成功的改命者。这些人会被送往上界,获得学习高等灵技的机会。

    按照慕氏家规,每一名奴隶一生均有两次参加改命之战的机会,第一战就是如断牙城这般,限制在灵士阶段。第二战,则限于灵师之阶,年龄范围却大加放宽。至于修为踏入灵尉的奴隶,在慕氏家族已是中坚力量,多会委派任务,掌管一方,也算得是真正脱胎换骨了。

    樊天当初将魏真送入海颡国奴军训练营的初衷就在这里,希望他能够凭借自身的努力,通过改命之战,在磨砺中一步一步成长,只有在这种条件恶劣、生死竞争的环境中崛起之人,才能应对日后更加残酷的灵修大天地。

    赵大心中早已认定魏真会在这次改命之战中脱颖而出,至于为何会有这么强烈的信心,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或许只是,魏真日复一日地在他面前挥拳,动作只有简单的两个——击出收回,神情间从未有过不耐,这股子坚韧劲让他都不得不从心底佩服。

    随着他的身体衰老,魏真已成为这个采矿小队的主力,他走了,但赵家三兄弟还得继续苟活在火暗矿场,治疗好赵三的伤势就是唯一的筹码。

    所以赵大接受了魏真的好意,魏真平日话不多,但绝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这一点赵大心里早已有数。

    当八声铿锵的鸣锣声过后,整个火暗矿场从白日的喧嚣鼎沸中沉寂了下来,但这一方的天空仍透着绯红,与远处幽深中升起了点点星辰的荒漠夜空截然不同。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一片绯红还是被那无尽低暗的荒漠之夜给吞噬同化了。

    这个时候,一道瘦小的身影从一处帐篷里钻了出来,动作十分的迅疾隐蔽,他奔行间,眼珠小心地观察着四周,避免发出任何一丁点声响,同时小心地避开了前方的箭塔岗哨。

    这人自然是魏真。

    他与赵大兄弟等人所在的矿洞已处于火暗矿场边缘位置,在避开了四五个箭塔岗哨后,奔行了近半个时辰,他便成功脱离了矿区范围。

    其实,火暗矿场的警戒算不得严厉,他们也并不担心矿奴会逃跑,只要控制好食物和饮水,没有人能从这里跑出去。矿区之外,南边是千里广袤的铁木大荒漠,北边是绵延万里的犀牛大山脉,这是一个天然的牢笼。

    魏真全力奔行,他身上只有一日的食物和饮水,在一日间,他必须进入百里之外的犀牛大山脉,在那里获得补给。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荒漠边缘的初阳渐渐升起,当魏真第一次停下歇息的时候,太阳已升至了半空,小黑黑不满地在他肩头吐气。等魏真第二次停下的时候,阳光已不那么强烈,斜照着他的身体,小黑黑赌气似的躲在了他怀里,不再露面。

    第三次,魏真本能地想躺下休息时,他终于一头扎入了前方茫茫林海中,太阳已经沉落下去,西半天只有片片残留的天光。

    星空夜闪,山林中兽啸仍此起彼伏,夜莺不知在何处啼叫,近处却只是蚊虫嘶鸣。

    魏真的运气不算差,进入森林才不久,就发现了一处水塘。他先痛喝了个大饱,又将身上铁壶灌满,这才跃入塘水中摸了几尾肥鱼上来。

    他不敢在原地停留过久,趁着天色还未黑透,急行了一里之地,才在一处林间空地停下,升起一堆木火。当火堆燃烧将尽时,他用泥土速将火星尽数湮灭,几尾肥鱼也就在这个时候包着几片厚树叶,囫囵放进了滚烫的灰烬中。

    这是赵大告诉他的野外生存之法,明火会招来猛兽,所以要尽快熄灭。

    吃过肥鱼,魏真爬上了一颗十余米高的大树,在树间的枝杈中选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抱着不再闹腾地小黑黑沉睡了下去。

    这一觉醒来,已是半夜时分,眼中所见耳中所闻正是方才那一番景象。

    魏真无心再睡,“天星花”他一次没有见过,只听师父曾提过一句,这种药草生于山地深处,在夜间会发出蓝韵光芒。

    他悄悄爬下树来,借着林间洒下的月光,疾然向着森林深处行去。

    赵大右眼皮已经连跳了三天了,他心里隐隐预感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监工张松这一日已在他们兄弟这一条矿道口徘徊了三次。若非顾忌自己和赵三,他早闯进来查看了。

    “魏真咋还不回来?都急死人了!”赵二一拳砸在矿壁上,带起了一蓬尘烟。“张松那个家伙眼珠子就差伸进来了。”

    他话语突顿,声线变得犹豫起来。

    “大哥,魏真不会——”

    “不会的。”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一直沉默的赵三直接打断了。

    时间在煎熬中又过了两日。

    张松一早穿起监工服,手里甩着蒺藜短鞭,直朝一个方向走了过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队奴军。

    赵二远远见到这一幕,心中顿知不妙。

    魏真在犀牛大山脉的外围中已经走过了三天,除了地势的转折外,他选择的都是直行路线,因为不熟悉地理环境,所以他并不敢贸然乱闯,并且在行进过的地方留下了自己的标记。

    但到了第四天,当他想折回时,却发现最新作下的那一个标记都找不见了——他知道自己已迷失方向了。

    对于自身的安危,魏真倒不怎么担心,身为一名七级灵士,在犀牛大山脉外围还是有着自保之力的。

    他担心的是火暗矿场的赵家三兄弟,若自己未能及时赶回,又被矿场的监工发现失踪,那么他三人处境就危险了。

    这一带山高林密,魏真有好几回察觉到了凶兽的气息,这是一种心间感应,不需要亲眼目睹,但他可以判断自己并非那几只凶兽的对手。

    他小心翼翼地绕开了这些凶兽盘踞的地方,沿着心中预想的方向继续前行。

    直到了第七日的夜间,眼前的景象终于变得开阔起来。

    一条约莫丈宽的河流平铺在视线之中,浅浅光波映在漫天月色之下幻若飘荡的银流,在阵阵风吟声中飘向不知名的地方。

    河流之后,是一片秀气连绵的小山峰,高不过十几米,与它们后方巍峨的暗夜山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