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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许头用力推开车门,走进风中。他左手挡在眉头上,右手中的枪斜指地面,弓着身子,迎风而行。
老魏头停住车,取出枪准备接应老许头。
车内没有一丝声音。
任秋玲犹豫再三,还是取出了那只两斤半,双手握枪,侧耳听着车外的动静。
才走远几步,老许头的身影已经变得模糊了,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老魏头认真的盯着老许头的背影,眼睛都要盯出火花来了。
再走几步,老许头的身影完全被风沙遮掩了,看不到一丝儿。风里有些影子在张牙舞爪的动,但是认真一看,不过是狂风卷集风沙变幻出来的形象罢了。
任秋玲也盯着窗外的动静,这时把弹匣取出来,退出一粒铜子弹,取出贴身收藏的那粒白银子弹,想了想,又把铜子弹装回弹匣,白银子弹被她放进上衣口袋里,可以随用随取。
除了风声,没有其它声音。时间过了大约二十秒,依然没有其它动静。
任秋玲把弹匣装回到枪上,然后左手举枪,右手抓住了车门把手。
“呜——哇!呜——哇!”突然之间,凄厉的叫声此起彼伏,像有一千只春天的母猫在发出惨叫一般。
“咔!”任秋玲一把拉开车门,就要冲出去。
老魏头眼睛依然看着车窗外的风沙,但是右手准确无误的握住了任秋玲的手腕,“不要冲动!”
“你松开!”任秋玲用命令的语气大声吼道。
老魏愣了一下,松开手说:“跟在我身后。”
“都别动!”慧痴也伸一只手抓住准备发功的白心若,“一切有我。”
老魏把眼睛看向任秋玲,任秋玲点点头。
慧痴对白心若交待说:“呆会儿我会用到一个从佛门狮子吼中变化出来的神通,你切不可抵抗。”
白心若低下头,脸都红到脖子根儿了,“我心里欢喜得很,为什么要抵抗?”
慧痴拉着白心若下车。原来他用到的这个神通,确实是从佛门狮子吼中化出的。这个神通一发动,有修行的人会本能的运功抵抗,结果反而会受重伤。没有修行的人本身没有一点法力,想抵抗也无从抵抗,所以不会受伤。他拉着白心若,就是要护住身边这个姑娘,让她不受神通的波及。
不管白心若的异能是怎么得来的,她至少也有一点法力。
此时白心若被心上人拉着手,走到车下,虽然狂风怒号,她却觉得自己好象在春天的花园里一样心醉神迷。她用心感受着从慧痴肥手中传来的温度,偷偷看了慧痴一眼,那和尚一脸严肃。她赶紧板起脸,也装出很严肃很认真的样子,盯着前面的风沙。
只看了他一眼,白心若的心已经幸福得直冒泡泡。她不敢再看第二眼,甚至还故意把脸别开,因为她害怕自己再看一眼,就会幸福得晕过去。
慧痴突然举手指天吼道:“寂!”
狂风立止,无数被风卷到天空的沙石树叶簌簌的落下来,将慧痴染成一个泥塑的肥金刚。
视野一下子变得空旷起来,就在车前面不足三十米的地方,老许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的身边围着约二十来个奇怪的少女。
那些少女都光着脚,长发覆面,双膝打开犬坐在地上,手脚都着地。从衣着上看,她们中有些衣服光鲜亮丽,有些衣服很朴素,但是无一例外的,那些衣服都破破烂烂的,几乎是衣不蔽体。
慧痴用神通止住狂风,这让那些古怪少女都有些害怕。她们发出一种“呜呜”声,似乎在交流到底是逃还是战。
突然从远处大树背后传来一声清晰的女子叫声:“上啊!”
那些少女浑身一震,一起发出怪叫声,手脚并用,像狼一样冲了过来。
白心若站得直了,轻轻的抬起了左手。突然一股温和之极的法力从慧痴的掌心传来,直接沿白心若的右手钻入她的心房,那感觉好象冬天被一股温水冲过手臂一样。
白心若忍不住叫了声:“哎哟!”却是幸福的叫声。
慧痴只以为自己力气用得大了,把白心若的手握疼了,抱歉的一笑。
那些古怪少女已经跑得进了,慧痴面露慈悲,张嘴叫道:“嗡——啊——轰!”
正是万咒之母三字明。
“一个咒,可以攻击,可以防御,可以养生,可以修行,可以退魔,原因只在相不同。”这是慧痴说过的话。
这一声三字明,用到的是慈母唤儿之相。
荒野漠漠,天色昏黄,慈母唤儿,声声悲切。
白心若心里一动,无数母亲爱护自己的记忆涌上心头。她拥有无数世的记忆,对咒语的感觉更加强烈,虽然有慧痴保护着,也觉得痛彻心扉。
车里,老魏头表情依然严肃,甚至眼睛还瞪得更大了,却泪流满面。
任秋玲心里温暖,不自觉的垂下了枪。
在世界历史上,有过一次奇异的记载:两国交战,枪声激烈。突然一队僧人列队走到战场中间,一个低眉垂首,平静从双方军队之间走过。
那一刻,双方军人不约而同的停止了开枪,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打仗?
时隔半小时之后,那队僧人终于从战场中走过去了。
枪声依然响起,世界没有改变。
只是那一刻的宁静,悄悄的躺在历史记载里,显得那么宝贵,那么神秘。
那些古怪的少女听到这声咒音,像被电击了一般,一起跳到空中,叫了声:“哎呀!”落到地上时已经昏迷不醒。
慧痴松开白心若的手,自如的拍着身上的灰尘。就像他只是不经意间止住了狂风,不经意间吼了那么一声,把二十来个少女吼得晕了,没什么了不起的,一切都应该如此。
白心若没想到慧痴的神通如此了得,神情又如此潇洒,看着慧痴拍灰的动作,也觉得帅到了极点。
慧痴笑了笑,示意她也把自己身上的灰拍一拍。
白心若猛然醒悟,用力拍起身上的灰来。
老魏头看事情已经搞定,下车走到老许头的身边,蹲下来用手拍拍老许头的脸:“喂!”
老许头虚弱的睁开眼,看着老魏头。
老魏头嘲笑说:“你也好意思说你练过,叫一帮小姑娘就给你搁地上了。”
老许头冷笑起来:“老小子,你懂个屁。地上凉快,我故意躺地上的,这样舒服。”
老魏头不屑的笑了声:“嗬?地上舒服,地下更舒服呢……”突然给了自己一嘴巴,觉得这话太不吉利了。他弯腰抱起老许头,说:“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啊!”
任秋玲蹲在一个昏迷的少女身边,从她的脚指缝里小心的取下一块黑泥,放到她皮包里带的小试管里。
“别弄了,你在浪费时间!”老魏头吼道:“这里交给警方处理,我们快点送老许去医院!”
“你在浪费时间!”任秋玲想起老魏的话来,“你为什么不学牛顿一样,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破案呢?”
在之前的侦破中,警方已经查出了大量的线索,就差一点就可以破案了。任秋玲现在从头查起,自然花的时间就多了。她自以为推理出的很多东西,其实警方早就查出来了。
任秋玲直起腰,她知道这个案件的突破口在哪里了!
但是,她还需要一些细节方面的东西。比如说,她推测这个凶手身患某种残疾,所以他的体能不如别人,到底是何种残疾呢?
当老魏头把老许头送进医院的时候,任秋玲去了趟市图书馆,从里面复印了两分九八年时紫铜市的地图出来。她相信这两份地图可能就是案件的突破口。
没想到老许的伤那么严重,据说断了好几根骨头。虽然不至于送命,但是短时间内他是无法参加破案了。
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任秋玲在想着破案的事情。
没有来过医院的人,会无法想象医院里是一种怎么样的光景:在医院里,十天半个月也看不到一张笑脸。来的人要么是病人家属,要么是病人,每个人都有忧心的事情,自然不会笑了。
比如说任秋玲对面的那个中年男人,他长吁短叹着,双手用力的揪着头发,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任秋玲想了会儿破案,又观察起那个周围人的肢体动作和微表情来。
从那个男人的样子看来,他正当壮年,体格比普通人强壮得多,手臂极粗。他的脚边带着看病人的礼物,有一些水果,还有一本漫画,所以病人应该是十来岁的小男孩。
“来看你儿子吧?”任秋玲问道。
男人抬头悲伤的看着任秋玲,叹息一声:“不算我儿子,可比儿子还亲。”
任秋玲不解。
男人说:“唉,你能想像吗?只是一个耳光,五年的训练就白费了!”
任秋玲更是不解。
男人解释起来:“我是看望我的弟子,他是练摔跤的——啊,我是摔跤教练。他被一帮小混混揍了,那帮人也够惨,他也被打了一个耳光,从此以后再也不能练习摔跤了。”
任秋玲觉得太奇怪了,只是一个耳光,为什么就毁了一个运动员的一生?“只是一个耳光,应该不会那么惨吧?”
男人说:“你不懂这个,那个耳光打在孩子的耳朵上,把他的鼓膜震碎了,从此以后,他的确只耳朵的听力就下降了。表面上看起来呢,鼓膜破裂好象没有什么,但是人的平衡能力跟听力是有关系的,甚至人的距离感跟听力也有关系。如果你仔细观察,会发现聋子的平衡能力弱于常人,而且他们的距离感也弱于常人。所以说,那孩子今后再也不能玩摔跤了!五年的心血,完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任秋玲一直怀疑那个凶手身患某种残疾,现在她至少知道了鼓膜破裂可以导致运动能力的下降。
“一只耳朵还是两只耳朵啊?”任秋玲关心的问。
教练说:“一只耳朵!法官都不相信我说的话,他根本就没有一点专业知识,只让对方赔了五百块钱!五百块钱,一个优秀种子选手的前途只值五百块钱,这样的事儿你相信吗?”
任秋玲装做大外行的样子,问道:“怎么会那么严重?不是还有一只耳朵能听声儿吗?”
教练一言不发,突然照着任秋玲的脸就是一拳!
任秋玲本能的举手臂挡住教练的拳头。拳风扑面,教练的拳头刚好碰到任秋玲的衣袖,就猛然定住了。
“这是正常的反应,呆会儿我让你看看那孩子的反应。”教练说。
“孟教练!”有护士叫:“可以了!”
教练起身,带任秋玲进入到一间病房里。
一个外表强壮的年青人躺在病床上,看到教练来了,顽皮的笑了,“教练,我没事,别搞得那么隆重。”
教练二话不说,冲过去就是一拳。
拳头已经粘到年青人的额头上,那个年青人才反应过来,举手阻挡。
“教练,你这是?”年青人疑惑的问。
孟教练沉痛的说:“改行吧,你已经不能再玩摔跤了!你是专业的运动员,现在反应这么迟钝,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年青人的脸上笑容渐渐散去,泪水渐渐盈·满眼眶。
教练抱住年青人嚎啕大哭。
任秋玲悄悄退出了病房,她受不了男人痛哭,主要是声音真的很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