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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在刘勋拜访刘晔的同时,金尚也来到了乔玄府上。
皖城乔氏乃是庐江有名的大族,其名声虽不及颖川荀氏、江东陆氏显赫,但在整个扬州也算得上是有名的望族了。
乔玄虽然不是乔氏的族长,在庐江也没有担任任何职务,但他毕竟曾经出任过扬州的郡守,又是经学大师马融的弟子,在庐江士族中间的影响极大。
金尚敢于在袁否面前夸下海口,也是有他的底气存在的。
真要说服刘勋奉袁否为主,自然不易,既便真能够办到,也绝不可能一踌而就,但是说服刘勋接纳袁否,金尚却还是很有信心的。
金尚的底气就是乔玄,他的昔日同窗。
早年,金尚曾和乔玄同在马融座下治春秋,有同窗之谊。
后来金尚跟乔玄又曾同在扬州为官,是故又有同僚之谊。
凭着这两层关系,金尚自问还是有很大把握说服乔玄的。
当然话又说回来,仅凭同窗外加同僚之谊,恐怕是不足以说服乔玄这样的智者,所以还必须有别的说辞。
金尚很清楚,刘勋或许不会欢迎公子否,因为公子否会威胁到他的地位,但皖城的士族却不会有此想法,对于皖城的士族而言,☆,公子否若能来皖城,则皖城无疑就多一层抗拒江东军的屏障,至于威胁,那是刘勋的事情。
接到门房报告说,京兆尹故人来访,乔玄便知道是金尚到了。
当下乔玄亲出大门将金尚迎入正厅,又命府中管事烹茶招待。
乔玄笑着说:“元休,你来了皖城两天也不来吾府上,吾还道是你当上仲家王朝的太傅后,就忘了昔日同窗了呢。”
“公祖兄快别提了。”金尚以袖掩面道,“什么太傅,徒惹人笑。”
乔玄打了个呵呵,又道:“元休,昔寿春一别,我们怕是有十年未见了吧?”
“谁说不是?”金尚也喟然说道,“一转眼就十年了,人生能有几个十年?”
“是啊,一转眼就十年了,物是人非,物是人非哪。”乔玄也有些感慨,又道,“却不知道,元休此来是为私事呢,还是为了公事?”
“小弟此来却是公私两便。”金尚从席上跪坐起身,向乔玄深深一揖,又说道,“于私是拜访昔日之同窗兼同僚,于公,却是为袁氏之存亡绝续。”
乔玄看着金尚,问:“汝意,欲引公子否入庐江,是也不是?”
金尚深深的看了乔玄一眼,果然是什么事都瞒不过这头老狐狸。
“然也。”金尚丝毫不避讳,很干脆的承认了他此行的目的,又说道,“公祖兄应该很清楚,公子否入庐江,则于庐江士族百姓而言,不啻于多了一道抵抗江东军的屏障,对于庐江士族百姓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
乔玄道:“只怕刘郡守却不会作此想?”
金尚道:“这正是小弟想要麻烦公祖兄的地方,小弟之口才拙劣、不善言辞,并不足以说服刘郡守,只有公祖兄出面才能够说服刘郡守,令我袁氏残部得一落脚之处,还望公祖兄看在昔日同窗兼同僚情分上,替我袁氏说项。”
乔玄道:“元休说笑乎?汝还口才拙劣、不善言辞?”
金尚向着乔玄又是长长一揖,诚恳的道:“还望公祖兄施以援手。”
乔玄默然半晌,对金尚说道:“元休哪元休,你可跟吾出了道难题呀,刘勋其人,其实并无远见卓识,说之容易,然而,郡守府有一客卿名曰刘晔者,却委实是个有见识的,吾只是担心,刘晔会从中作梗,则此事便孰难预料。”
“刘晔?”金尚道,“小弟最担心的,也正是此人。”
“刘晔其人,之智、之勇、之见识,只怕远胜吾等。”乔玄苦苦一笑,又道,“不过,无论此事成或不成,吾都会尽全力相助于汝。”
金尚闻言大喜,第三次长揖到地,说:“多谢公祖兄。”
乔玄微微一笑,又道:“现在公事已了,是不是应该论私谊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金尚心情大好,忽然听得后院有琴声流出,甚是清幽,便忍不住问乔玄,“公祖兄,此何人在操琴?甚妙。”
“乃是小女。”乔玄颇为自得的道,“元休,非是吾自夸,吾这两个女儿,皆练得一手好琴艺,今日,就让你我兄弟就着小女琴声下酒,如若?”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金尚欣然应允。
当下乔玄命家仆摆酒,与金尚饮宴。
是夜,金尚再次喝得酩酊大醉,索性就宿在了乔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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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乔玄便命家仆套上牛车,前来郡守府。
乔玄是庐江士林领袖,刘勋自然不敢怠慢,在正厅摆茶相待。
主客寒喧罢,刘勋便笑着对乔玄说:“今天刮的是什么风,竟把乔老吹到寒舍来了。”
乔玄作揖道:“老朽已是垂垂老矣,原本不想来郡守面前聒噪,奈何庐江有旦夕之祸,老朽身为庐江人,却不能不来。
刘勋默然不语,有道是闻弦歌而知雅意,乔玄一开口,刘勋就知道他必定是为公子否的事情而来。
乔玄没有理会刘勋的沉默,自顾自说道:“老朽请问明公,可有孙策兵多?”
刘勋道:“某不如孙策兵多,孙策已经拥兵三万,而庐江水陆步卒仅止五千众。”
乔玄又道:“老朽再请问明公,可有孙策将广?”
刘勋答道:“某不如孙策将广,孙策麾下黄盖、程普、韩当皆宿将,周泰、蒋钦、陈武诸将皆有万夫不当之勇。”
乔玄说道:“明公兵不如孙策多,将也不如孙策广,若孙策挥师来攻,如之奈何?”
刘勋说道:“子扬云,此时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而不在彼,故孙策断然不敢犯境。”
乔玄摆了摆手,说道:“天时会不断变化,地利会不断消长,人和亦会因势而变,明公若不早做打算,则庐江早晚必为孙氏所有。”
说到这里,乔玄已经是图穷匕首现了,接着说道:“公子否虽然年轻,却有勇略,在下蔡、龙亢两败孙策,足见其用兵之能,有公子否在,则孙策必然不敢觑觎我庐江,况且袁氏乃明公旧主,此时袁氏残部势穷来投,于公于私,明公都应该予以接纳。”
刘勋唯唯喏喏,却也没有立刻就答应。
送走乔玄,刘勋一个人坐在席上犯愁。
理智告诉刘勋,刘晔的判断是正确的,袁否乃是豺狼,接纳袁否不啻于迎狼入室,而且袁否这头豺狼一来,孙策这头猛虎也必定尾随而至,届时虎狼环伺,他刘勋绝无幸理,刘勋可不会天真的以为,虎狼会斗个两败俱伤,让他捡个便宜。
但是理智归理智,乔玄的态度他却不能不考虑,因为乔玄的态度不只是乔玄的态度,更代表着整个庐江士族的态度,如果得罪了庐江士林,他刘勋在庐江郡守的位置上只怕是一天都坐不稳,因为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仰赖士族的支持。
刘威进来看到刘勋愁眉不展,便问道:“仲父何事犯愁?”
刘勋便叹了口气,无奈的说:“刘子扬劝我别接纳袁否,乔玄却劝我接纳袁否,威儿你倒是说说,这个袁否,我们是接纳呢还是不予接纳?”
“当然接纳,为什么不接纳?”刘威不假思索的道。
刘勋有些讶然的看了刘威一眼,问道:“理由呢?”
刘威道:“万一传言是假的呢?万一袁否其实是个草包,那么接纳袁否岂不就是给仲父你赠送大礼?这三四千袁氏旧部可都是百战精兵。”
刘勋道:“万一传言是真的呢?接纳袁否岂非引狼入室?”
刘威道:“传言属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袁否不能打么?他不是在下蔡、龙亢连败了江东军两阵么?那好啊,仲父就令其屯兵居巢,充当皖城屏障,孙策若犯皖城,则必然要从居巢过,如此,便可令虎狼相争,仲父却可居后坐收渔翁之利。”
刘勋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喜不自禁道:“吾儿已长成矣!”
当下刘勋长身而起,说道:“威儿,快去客馆请元休公来。”
“诺。”刘威拱手一揖,领命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张牛犊便带着五十精骑离开了皖城。
随同张牛犊一道离开皖城的,还有庐江郡长史刘偕,刘偕却是奉庐江郡守刘勋命,北上六安迎接公子否的。
金尚却被刘勋留在了皖城,早晚摆酒筵请,可谓极尽厚待。
消息很快传到了刘晔府上,刘晔只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