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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家坞离居巢县城大约二十里,袁否命张牛犊点起五十精骑随行,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在乡人的指点下找到了范家坞。
远远望去,只见两山夹一坞堡,堡墙以青石彻成,石墙高约两丈,墙头垒有垛堞,拐角及大门上方还砌有望楼,简直就是一座小型军事要塞。
堡墙上还有民壮或者手持长矛、或者背负弓箭来回巡逻。
看到袁否率五十精骑逼近坞堡,堡墙上便立刻吹响了呜呜的号角,不到片刻功夫,堡墙上便已经站满了黑压压的民壮乡丁。
张牛犊和随行的五十骑兵早已见怪不怪,对此毫无反应。
事实上,自从黄巾贼作乱以来,每个州、每个郡是这样,但凡是有点钱粮的士族,或者有点势力的宗族,全都会建起坞堡、招募民壮以求自保。
袁否却是面露忧色,居巢范氏有粮有兵,怕是不好说话。
虽说袁否曾在下蔡、龙亢连败了江东军两阵,而且消息也已经在庐江郡传扬开来,但是袁否很清楚,想让范氏这样的庐江士族献出他们的钱粮兵马鼎力支持袁氏,几无可能,说到底袁否连5£,块落脚地都没,又凭什么让别人追随他?
最终的事实也证明,袁否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
范氏的族长叫范阳,居说是范增的第十六世孙。
范阳在正厅接待了袁否,又命家仆烹茶相待,礼数可谓周到。
但是跟在刘晔府上一样,在这里,袁否也感觉到了范阳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疏远,范氏似乎无意跟袁氏有过多纠葛。
范阳言语之间虽然客气,但话里话外透出的意思却只有一个:居巢范氏无意将自己的切身利益与袁氏残部捆绑在一起,至少目前不愿意。
不过袁否也不是个肯轻易放弃的人,最终还是决定道明来意。
袁否说道:“太公,实不相瞒,由于军粮短缺,某意推行军屯,不过屯田所需之农具、耕牛以及种子却无着落,范氏乃居巢大族,广有钱粮,所以,某希望范氏能够暂借一二,太公放心,待明年春粮下来,必定如数归还。”
范阳笑道:“公子乃是名门之后,而今更是我庐江柱石,公子有了难处,老朽自当鼎力相助,却不知,公子需要多少头耕牛,多少农具及多少种子?”
袁否有些讶然的看了范阳一眼,说道:“自然是多多益善。”
范阳沉吟片刻,说道:“公子,两头耕牛、十件农具,百斤种子足够否?”
听了范阳这话,袁否刚刚汲进嘴里的茶水便险些又喷出来,尼妹的,两头耕牛、十件农具、百斤种子你也好意思拿出手?还他妹的问老子足够否?
当下袁否也没什么耐心了,不满的说道:“太公莫非说笑乎?”
你妹的,我袁氏虽说穷途末路,可再怎么着那也是名门望族,岂容你如此轻辱?
范阳有些讪讪的笑笑,然后说道:“实不相瞒,公子若是昨日前来,老朽至少可以借出百头耕牛、千件农具外加一万斗谷种,至于现在嘛……”
见袁否没有问话的意思,范阳便又接着说道:“公子,真的很不凑巧,这百余头耕牛、千余件农具外加一万斗谷种,都已经让老朽拿去买田了。”
“买田?”袁否不悦道,“太公莫非欺某不知农事?买田从来只用钱,何曾有过用耕牛农具及种子买的?况且百余头耕牛、千余件农具外加一万斗谷种足以买下上百顷良田,某想请问太公,庐江郡内何处有上百顷良田可供太公去买?”
范阳低头想了想,说道:“老朽原本不愿告诉公子,不过公子既然问起,那老朽就索性直说了吧,孙策招募了几十万淮南流民,眼下正在巢湖兴修水利、围湖造田,且明言庐江士族皆可买,而且价格还比市价略低,只是孙策明言,必须以耕牛、农具及种子折价抵偿,范氏的耕牛、农具还有谷种,便是拿去买田了。”
“什么,孙策?”袁否愕然道,“他在巢湖屯田?”
这下却是真的出乎了袁否预料,他怎么也没想到,孙策居然也在巢湖屯田。
定了定神,袁否又说道:“孙策鹰视狼顾,早晚必定觊觎庐江,战端一起则必然玉石俱焚,太公难道不怕鸡飞蛋打?”
袁否这话几乎是在威胁范阳了,意思是说,你范老儿跟孙策眉来眼去、暗通款曲,难道就不怕刘勋找你麻烦?
仔细最后两头落空、祸及全族!
范阳却微微一笑,说道:“老朽不过一田舍翁,并非朝廷命官,所以这官面上的事情老朽却是管不着,老朽只想置办些产业留给子孙后代,仅此而已。”
范阳这话却是在回敬袁否,说,老夫虽跟孙策暗中交好,却也没少了刘勋的孝敬,老夫为子孙后代计,两边下注难道有错?便是刘勋也是无话可说,真要把我范氏给逼急了,我便全面倒向孙氏,你又能奈我何?
袁否碰了个软钉子,一时语塞。
经过刚才这番交锋,范阳却没有心思再跟袁否打哑谜了,当下便从席上跪坐起身,对着侍立在一侧的管事说道:“范二,送客。”
袁否忿忿然的从范家坞出来,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
老实说,来庐江之前袁否内心其实还是存有幻想的。
不管怎么说,袁氏都是四世三公、海内望族,虽说眼下暂时遇到了困难,可怎么也应该有几家士族慕名来投吧?
可残酷的现实却把袁否的幻想击得粉碎。
除了皖城乔氏因为金尚的私谊,向袁氏伸出援手以外,其余庐江的各大士族全都对袁氏敬而远之,既便是刘晔这样的高士,既便是刘晔这样有远见卓识的高士也不看好袁氏,也不愿意来烧他袁氏这个冷灶。
难道袁氏真的已经如此不堪了?
难道袁术的僭位称帝,为祸竟真的如此之烈?
袁否原本还不信邪,可是在与范氏接触之后,他才真正深刻的感受到,袁氏在扬州的名望业已堕入谷底。
而孙氏席卷江东的大势却已蔚然成形了,庐江郡的士族,尽管大多仍然心向刘勋,但是暗中却已经在与孙氏接触,已在预留后路了。
什么是大势,这就是大势哪。
袁氏想要逆势而动,根本就是徒劳。
虽说,袁否在下蔡、龙亢连败了江东军两阵,可单凭这根本就不足以改变江东士族对孙氏的感观,江东士族并不认为孙策小输两阵就会挫动元气,江东士族同样不认为,袁氏小胜两阵就有机会咸鱼翻身。
所以,袁氏这支孤穷客军,根本就没人在意。
或者既便有人在意,也不过只是把袁氏当成皖城的看门犬,仅此而已。
袁否越想越是灰心,越想越是生气,翻身上马后便向着前方打马急奔。
张牛犊和随行的五十骑也看出袁否心情不好,便远远的跟在袁否后面,却不敢上前来触霉头。
在经过一处路口时,袁否一时不察走错了道。
等到袁否勒马止步,才发现连人带骑已经陷入一片沼泽中,但只见水面茫茫,前方已经是无路可走了。
袁否正要原路返回,胯下的坐骑却受了不知什么惊吓,一下人立而起。
袁否猝不及防,一下子就从马背上摔落下来,当袁否从泥淖中爬起身,只见他的坐骑早已经跑远,跑得只剩一个模糊的影子了。
袁否咒骂一声,正要寻路走出沼泽,一股蚀骨的冰寒忽然间将他笼罩。
袁否浑身上下的汗毛霎那间竖起来,直觉告诉他,他已经被某种不知名的、危险的猛兽给锁定了!
袁否以极小的动作,慢慢将右手伸向腰间,拔刀。
然后,猛然转过身,然而让袁否困惑的是,他身后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不过,袁否的困惑仅止持续了一秒,一秒钟过后,袁否面前的滔滔浊水便像是煮沸了般翻腾起来,然后一颗硕大的蛇头从浊水中升起。
巨蟒,竟是一条腰腹足有瓦罐粗细的巨蟒!
袁否咒骂一声,转身就想跑,不过,他快,巨蟒却更快!
几乎是袁否才刚动,巨蟒那巨大的蟒身就已经猛然甩出,一下就将袁否给缠绕住。
巨蟒足有瓦罐粗的蟒身将袁否的身体紧紧缠绕住,只留下袁否的脑袋在外,然后,巨蟒又高高的昂起它的蟒头,对着袁否脑袋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
尼玛,这是要葬身蛇腹了么?生死关头,袁否却发现自己竟然出奇的冷静,没有恐惧,没有挣扎,也没有愤怒,只是稍稍有些遗憾,好不容易穿越一回,还什么都没做成呢,就马上又死了,老天爷也太捉弄人了。
就在袁否自忖必死时,耳畔陡然传来“咻”的一声尖啸。
下一个霎那,一支足有拇指粗的狼牙箭已经嗖的攒入了巨蟒的血盘大嘴中,直没及羽,巨蟒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巨大的头颅一下就重重摔入沼泽之中,原本紧紧缠绕在袁否身上的蟒身也一下子变得松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