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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问这世上有谁最了解宋江?
肯定不是宋太公,因为这个做父亲的只知儿子之朴之能,而不知儿子之狡之诈。当然也不是晁保正,因为这个受害者只痛恨宋江之狠毒,而绝不会笃爱宋江之执着。更加不会是田虎,因为这个得利者只会暗笑宋江之愚蠢,而不会嫌从宋江身上割下之肉难以下咽。
宋江真被人割了肉了。
除了孔明、孔亮这两个打不散的死关系,他从二龙山拉出来、以及半路整合的队伍,眼下跟他只剩下名义上的关系了。好歹人家也是枢密副使,虽然有名无实,名义上总有些指导权罢?
“二十三,祭灶官;二十四,扫房子!这些昧良心的狗东西,明明就在太原府,几步路就能走到的距离,居然就敢不来看望老师,难道还等咱们去拜会他们?”
孔亮在堂内走来走去,喋喋不休。这些时日以来,他的心情就一直不太好。与他哥俩同来的一班头领,各个都被田虎安排得舒舒服服,位高权重。特别是孙立、穆弘这两个,一个是说好的兵部侍郎领兵马大都督,一个是新任的平北将军,丰、府、麟三州招讨使,原宋江人马中九成弟兄,都被这两个人掌握了。
狗日的田虎还怕吃相难看引发其他人的担心,居然使¤∑出架空宋江的招数,让包括他哥俩在内的许多人,都是有苦说不出,只能暗地里倾倒。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孔明叹了口气,“晁盖这样的大哥,也许是再也碰不到了!所以咱家师父,就走了背运!”
孔明此话一出,孔亮不由愣住,怎么好端端的。哥子偏说到晁盖头上?难不成说因为师父碰到不肯惯着他的人,就一点辗转腾挪的余地都没有了吗?这话说来不好听,但的确是事实,晁盖拿宋江当兄弟,宋江却把晁盖当大头。现在田虎拿宋江当鳖鱼,宋江还真就缩了头。
宋江缩了头,拿宋江当天看的人,可就遭殃了。
穆弘原本看着与宋江貌合神离的孙立就不爽加眼红,如今宋江又被田虎盯得死死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最终房学度出面生拉活扯,硬生生把穆弘竖立为宋江军的另一面旗帜,与孙立分庭抗礼。倒不是田虎信不过孙立,而是他对谁都不放心,只有让手下相互制衡,他才能睡得安稳。
没办法,大家因利而合,必然要多加防备。江湖上也就只有梁山王伦见个人就推心置腹,说甚么将心比心。掏心掏肺,也不知道分个青红皂白,能活到现在真算得上是奇迹了。
“哥子慎言,叫师父听见。多有不妥!”孔亮左右看了看,连忙出声劝道。因他兄弟两个和宋江的师徒关系,田虎也知道轻易离间不了,干脆不做指望。也免得让人说他做事做绝,就把这对兄弟丢还给宋江,在枢密院担任都承旨的职务。
照说这样的安排也不算错了。只是拿来和同样是兄弟两个的蔡家兄弟一比,刚刚孔亮为何说话泛着酸水,就很容易理解了。
蔡福、蔡庆这两个有他不多,没他不少的边缘派,上了田虎的船后,居然就抖了起来,原本房学度抛出的大理寺少卿的狗食实现了不说,蔡福这厮还去了刑部,担任了刑部侍郎,负责替田虎搭建法司架子,也不知房学度为他两个在田虎面前说了多少好话。
蔡福这厮上任伊始还假模假式的来拜访了几回宋江,求他指点迷津,哪知等他从原来队伍中挖去一千多人后,就基本再也见不到他兄弟的影子了。为挖墙角这事孙立还跟蔡氏兄弟闹了龌龊,最后官司打到御案之前,田虎乐见其成,最终打马虎眼糊弄过去。
“吃水不忘打井人,人不能无耻到过河就拆桥!师父虽然甚么话都不说,咱们却要给他争这口气!我接到消息,孙立昨夜连夜回的太原,好像田……陛下招他回来议事。穆弘后日开拔往麟州去,现下也在京城。我去联络,不能让别人看我们的笑话!”孔亮见哥哥不说话,又道。
“穆弘还好说,好歹顾虑着师父的香火情,这等事不会推却。但孙立那里,我劝你就不要去自讨没趣了!他现在是高高在上的兵马大都督,刚刚打下晋州,风头正劲!可你我现在是甚么身份?这劳什子都承旨连狗都吓不住,还指望孙立肯多看你一眼?如今晋国里但凡手下有兵的,谁把我们枢密院放在眼里?”
孔明开口就劝弟弟不要多事。有时候你越是去找所谓的面子,就越是会丢里子。
孔亮也不是傻子,他这么一说,多是因为义愤,真正叫他去时,他还不一定敢去。谁不知道,当初在河北,宋江无论如何要杀房学度,后来是孙立保下的此人,既然这厮拿宋江做了投名状,两人能维持着没有撕破脸的状态,已属难能可贵了。
“你两个嘀嘀咕咕,说些甚么?俺在书房就听你们说个不停!”说曹操曹操到,正主儿宋江从书房出来,看到两个枪棒徒弟发着牢骚,不由笑道。
“没事哩,我们是在商议怎么给师父过年!”孔明连忙道。
“给俺过年?你们就不过了?”宋江哈哈一笑,道:“别乱想了,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吧!对了,吩咐后厨准备一桌酒筵,待会我要招待重要客人!”
宋江虽然虎落平阳,排场还是有的,身边好歹还要五百亲军兼数十忠仆,田虎要动这些人,宋江是会呲牙的。
“师父是要请谁?”孔亮好奇道,如今人走背运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人肯上门?
“来了你们就知道了,准备去吧,记住,既来之则安之,别毛毛糙糙!”宋江说完,又隐入书房,这许久以来,书房就是他最后的自留地。常常一个人在里面好几个时辰,也不知道在干甚么。
宋江显得十分淡定,倒是让他两个徒弟心安了不少,没主见的人喜欢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宋江这个样子,俩人又觉得那个运筹帷幄的师父又回来了,也许,他真有法子改变目前的窘境?
两人分头下去准备,等天黑了,还真有人应邀而来。夜色中。来客仅有一人,孔氏兄弟枉自姓孔,偏喜欢看人下菜。黑暗中发现只有一个影子步行而来,不由又冷淡下来,暗道:“大晚上一个人出门,连个随从、坐骑、官轿都没有,这算甚么人物?”
不过心中想归这么想,好歹宋江事先有吩咐,兄弟俩个极不情愿的上前招呼。哪知灯笼一照,哥俩发现此人有些脸熟,好像甚么时候见过。哥哥孔明反应最快,小心翼翼的问道:“官人可是董殿帅?”
那汉子见说。反问了一句,“怎么?主人请客,偏不晓客人是谁?”
“怠慢怠慢!我家枢密只说晚上有贵客莅临,我们问他。他却怎么也不肯透露,是以看到殿帅,下官喜不自禁。喜不自禁!”孔明一脸讨好的笑容,望向董平。董平见这哥俩生得倒是一表人才,也略有些好感,当下叫他们在前面带路。
宋江的官邸,乃是田虎打破太原府后,强取城中无数大户人家的宅院中的一座,连带原来的仆人丫鬟,一起赐给宋江。不得不说田虎表面工作还是很到位的,尽管背地里下刀子时一颗也不会手软。这不,宋江手下一两万人马,凭一个枢密副使的空头职务外加这一套院子,就给夺来了。当然了,那五百亲兵并不驻扎在这座院子里,名义上还是晋国京城的御林军,只是谁都知道,这五百人的来历。
“宋押司的这座宅子,不错啊!”董平在宋江的府邸左顾右盼,丝毫没有参见上官的自觉,明明宋江是田虎任命的枢密副使,他却开口就是一个宋押司。要知道这枢密副使,放在宋国那是多少董平这样的武将巴结的对象,可惜这是晋国,谁手底下有兵,谁就是老大。
“过奖,过奖,却哪里有殿帅府气派?”孔家兄弟算是半个主人,闻言谦虚道。这董平虽然架子端得很足,但人家算是有资本的人,在宋国时就是大府的兵马都监,说实话他们的师父名气很大,但真实身份不过一介小吏,所以名头只能唬唬白身的江湖人物,对官场人物实际上是丝毫不管用。
“气派又如何?冷冷清清的,要不是陛下接二连三的下旨,本帅都懒得回来!这不,干脆就在宋枢密府上打个秋风!”只见这时董平难得露出一丝笑意,眼神十分飘逸,许是想到了甚么好事。
孔家兄弟对视一眼,见董平说话随便,都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跑到这冷火秋烟的地方打秋风。不过此人发神经,却是师父的机会,因为此人好歹也是田虎跟前的红人,和他交好绝对没有坏处,说不定能够叫师父改变眼下的窘境。
“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其实宋江还是端着架子的,你都监出身又如何,是殿帅又如何,俺这枢密副使名义上还是管得到你的,门口迎接这种事情,他是不屑做的。
“宋相公别来无恙呼?”董平刚才不大把宋江放在眼里,但是见了面还是很亲热的,两人像是多年相知的朋友,就站在厅外讲着客套。“本该是小弟相请,只是府上没个知冷知热的人,请相公去了,难免也是残羹冷炙,我自己都不愿意待。是以小弟厚颜,就到相公府上打秋风来了!”
“哪里的话!兄弟你……这个,我以兄弟相称,元帅不见怪罢?”宋江亦笑道。
“见甚么怪?我看相公比小弟要年长几岁,我就喊相公一声哥哥!”董平笑道。
“哎!”宋江嘿嘿一笑,当面应了,拉过董平的手道:“你那府邸原是宣抚使司的旧址,陛下因你有功,是以赐予你以酬功,也不知多少人眼红于你,你要不喜欢,主动退了就是,免得惹人嫉妒!”
“我哪里是嫌弃府邸不好了?话都说得这么明显了,那是少一房正妻啊!”董平在心中嘀咕道,不过话没有当面说穿,只是七扯八扯,扯到这河东宣抚使司的前任太原知府身上。
“哥哥听说没,这宋国的太原知府张孝纯是个能吏,小弟往日也听说过他的名声,还曾劝陛下收此人为己用,哪知范权范国丈那根筋搭错了,非要请旨杀了此人,你说他做国丈的人,好生享福就是了,为甚到处乱伸手?”
宋江是枢密院中排名第一位的副使,这范权则是排名最后的副使,但架不住人家来头极大,喜欢在枢密院里指手画脚。宋江这样的人,绝对是温吞火熬死人,绝对不是当面撕破脸皮之辈,闻言道:“他女婿贵为天子,他是皇亲国戚,对这上下里的事情热心一些,都是人之常情!”
“哥哥这回可是说错了!这厮哪里懂得甚么?原是河东一商贾,最喜狗眼看人,他从前哪里知道甚么国事不国事,偏偏出使梁山泊以后,变得爱多管闲事起来,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董平正说得起劲,却听宋江哈哈一笑,道:“贤弟和国丈曾有过节?”,董平闻言脸色变得尴尬起来,顿了顿,解释道:
“哥哥和他都在枢密院,难道没吃过他的苦头?这厮从政事到军事,就没有他不插手的。小弟前些日向陛下推荐一位州官,三位县官的人选,陛下都答应了,偏偏这厮跳将出来,不知使甚么法门统统给我否掉了,害得我差点失信于人。”
宋江含笑不语,拉着他的手,一起走入饭厅,他才不相信董平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就对范权恶语相向,毕竟对方可是范贵妃的父亲啊!只是这世上的事,我看你不顺眼,你看他不顺眼,原因多了去了,谁又能刨根问底?
董平见难以引起宋江的共鸣,便把此事丢下不表,席间又同宋江说了许久的话,终于在一种融洽的气氛中,董平看似不经意的问道:“听闻哥哥行走江湖时,结拜了个妹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