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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渊很满意地看着张镔又惊又怒又怕的样子,呵呵一笑道:“当年覆灭你们五斗米教,我可是张角坚实的盟友,所以我才会有机会与张毓相识。当时她名动京华,却不知何时被何皇后嫉妒,一道诏书下来,她无奈地嫁给了一个比她大了二十几岁、已经有了妻妾十几人的高官为妾侍。而五斗米教已经覆灭,但太平道还不到跟朝廷翻脸的时候,于是张角就顺水推舟将为他奉献了一切的妹妹推入了另一个男人的怀里,继续她的线人生涯。她自知一旦入了深宅大院,比起以前在谪仙楼还要悲惨。在临行前她不放心自己的一双女儿,所以将这些秘密告诉了我……”
“一双女儿,这——”张镔呆呆地问道。
“呵呵,别忘了当初张毓在颍川待产,你可是在她身边的。那时候你已经怀疑张毓很可能就是太平道的线人,所以自告奋勇地去她身边接近她,恰好她突然怀孕,又怕她哥哥知道,只好借口去颍川拜访名士,在那儿待产,生下了一个女婴,就是我的徒儿吴颖儿,如** 今就在徐州的吴家堡。”童渊扬了扬手里的长枪,悠闲地看着张镔说道。
“于是你就抓住了她最无助的时候,及时出现在她身边,陪着她度过了最难熬的一段岁月。本来你只是逢场作戏,却不想你会被她的博学多才、极度可怜以及温柔善良打动,竟不顾自己的身份,跟张角的妹妹自己的对手有了深刻的爱慕之情,最后双方都是不能自拔,但现实却又活活摧毁了你们的爱。她继续悲哀,而你也跟着绝望……还是我好,一辈子不知男女滋味,除了一众徒儿就是我的理想,了无牵挂多么潇洒。既不会唧唧我我,一会儿你伤了我,我伤了她,没完没了,没完没了……童渊说到这儿,眼中眉宇之间竟少有地闪过一丝凄凉,但他很快地一摆手就将它挥散过去。
“原来……那日我见到的那个女孩儿真的是当年在颍川我亲手接生下来的那个女婴……”张镔呆呆地自语道。
而童渊缓缓转身继续道:“你那个女儿叫张灵儿,一被生下来就被张角给抱走了,当成是自己的女儿养着。之后我去张角那里见过她,看得出张角在她身上下的功夫不比她娘的差。看得出张角是要把她打造成跟她母亲一样出色的女间……”
“只是……”童渊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只是张角心腹爱徒唐周突然倒戈,让张角丑化了二十年的惊天行动秘密全盘托出,当初下面对太平道遮遮掩掩报喜不报忧,上面更是沉溺酒色犬马不以为意,但是当听到唐周供出的秘密时,大汉朝廷才惊出了一声冷汗!于是皇帝一声令下,自洛阳到各州大肆搜捕太平道的人,张角这才不得已仓促发动起义,而且败得极快也极惨。所以,张灵儿这个重要的棋子也就没来得及下。”
张镔这才舒了口气,但是童渊这时脸色一凝,冷冷地看着张镔沉声道:“但是别高兴太早,坏消息我也要说了!”
张镔顿时心里一沉,就听童渊说道:“张角虽然死了,太平道虽然败了,但大贤良师的幽灵还活着。还有或密信愚昧、或各怀鬼他的无数人打着张角的旗号在十三州起事,你看看如今天下,虽然不及六年前那样鼎盛,但说一句,‘遍地是黄巾’,也不算夸张。张角三兄弟乃至他们的嫡亲全部離难,但恰恰张灵儿那时候远在西凉,跟随王越学艺,躲过了一劫。如今各路黄巾群龙无首,她身为张角的嫡亲传人,自然要站出来振臂高呼。”
“可是——你以为如今的黄巾还是当初张角直辖的黄巾吗?错了!如今的黄巾早已变质,如今的黄巾八成都是为了一己私利,顶着太平道头号干龌蹉事儿的败类!他们烧杀抢夺,奸*淫为乐,他们根本不配做黄巾!”童渊目光一凝,一手指天怒喝道,“你可以想想,你那天仙一般的女儿周旋于这样一群自私自利心怀不轨的禽兽中间,如何能保全自己的清白?你或许还不知道,张角还活着时,派往各地联络各方义军的冰清玉洁的圣女,哪一个回来还是完璧之身?哪一个不是为了完成任务,忍辱负重,受尽了强*暴、轮*奸的惨痛经历?!那时候太平道尚算纯洁,张角的权威更是通天,他们都敢亵渎圣女,何况如今张角早已不在人世,太平道中央早已失去对下面人马的控制?”
张镔沉声道:“她看到太平道已经无药可救——完全可以置之不理,过她的无忧日子不是甚好!”
童渊摇摇头,也沉声道:“来不及了……我接到线报,张灵儿已经从西凉王越那儿下山,已经公开在中原现身了。不知道她愿不愿意为了张角,为了太平道像她母亲一样献身……等等吧,再等等,你就该看到黄巾又要有大行动了……”
童渊最后用他自己擦能听见的语调自语道:“天下会越来越热闹,太平道要动手了,你们五斗米教再添一把火不是更好,但是这个火炬手却是你莫属……越乱越好啊……”
说着他不再看张镔,语气开始变冷:“让你知道了这么多,也算是对得起你了。现在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是动手还是不动手!”
张镔脸色恍惚阴晴不定,低着头沉思像个木头人一样。童渊也不废话,只是冷笑着点点头:“那好,你不动手我就逼着你动手!”
说着,童渊阴鸷的目光投向了在一旁一样张大了嘴巴惊骇异常的张楚和张刘氏,缓缓地向他们走去,手中的龟背骆龙枪你也缓缓地扬起。
“你……你要做什么……”张楚咽了一口唾沫,站起来战战兢兢地护住他母亲,恐惧地看着童渊说道。童渊冰冷的目光,浑身上下透露出的让人如堕冰窟的杀意,让这个连打架都没见过几回的农家汉子几乎窒息,此刻他完全是凭着做儿子不容推卸的责任,站起来护着母亲跟童渊对峙的。
“我干什么……杀……人——”童渊说道后面,双目顿时急促地一瞪,两道极寒的杀气射出,同时长枪猛地一扬,尖尖的枪头反射着寒芒,只一瞬,张楚只感觉到眼前一晃,随后一声“噗哧”,然后胸腹一麻,传来心肺肠子破裂的声音,再往下一看,那杆长枪已经深深地没入了他的胸口,正咕咕地冒着鲜血。
还没等他发出惨叫,握住枪杆,就见童渊随手一挑,张楚的身体就像是一个萝卜一样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在土墙上,留下一墙的血污之后自墙根滚了回来。
张楚捂着已经被童渊用长枪搅得稀烂的胸口,试图把裸露出来的还在跳动的心肝塞回到胸腔里去,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完成这些了。
张刘氏发出撕心裂肺的凄厉哭喊,向着儿子飞扑了过去,然后把儿子死不瞑目的头抱在怀里,贴在自己脸上,嗷嗷大哭起来。
张镔终于动了,但是童渊并没有住手,只是看着又惊又怒的张斌一眼,冷笑一声,又忽地一个大步跨上前去,同时手中的带血的长枪如毒蛇般吐着性子向着张刘氏猛然刺去。
“不——!”但是张镔歇斯底里的急呼乃至急扑都始终快不过童渊手里的长枪。长枪狠狠地刺穿张刘氏的身体时,张刘氏的哭喊顿时像是被消音器消去了一般。只看到她猛然瞪大了眼,迟缓转过头,眷念而抱歉地看了一眼呆立在原地、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的张镔,然后紧紧地握住枪杆,用近乎哀求的眼神凝望着童渊,强忍住从喉咙里涌出的血沫,用尽最后积蓄的力气喊道:“我们……两,两条命……还……还不够吗……求……求你…别杀……杀他……”
那个无力而哀戚的“他”字刚落音,张刘氏嘴角顿时血沫奔涌而出,她那老弱的身躯痛苦地抽搐着,一双血手颤巍巍地抚上儿子的脸颊,最后用渐渐失去光华的眼眸看了一眼怀里似乎睡着了的儿子,双眼渐渐合上,脑袋一耷拉,歪倒在童渊的枪体上,再也没有了气息。
“不——!”张镔泪如雨下,从喉咙里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同时一扬衣袖,一道凌厉的寒芒闪过,急速飞向了童渊。
童渊冷喝一声:“终于动手了!还是那招花雨漫天!”同时他猛一提枪,张刘氏的尸身就软软地瘫倒在地,跟张楚的尸体交叠在一起。
同时童渊身体翻飞,极其灵便地一闪,同时一抖长枪,然后身体如同一只展翅的鹏宇,单脚脚尖着地,手臂抡起长枪“呼呼”大开大合地舞动,只听“叮叮”几声脆响,几条闪亮的火花交织,张镔射出的“漫天花雨”般的十几枚飞针,除了被躲闪过去的,一一被童渊用枪头挑飞,狂舞如墙的枪身挡回头。
“招式不不变,但你的功夫却是生疏的多了!”童渊冷笑一声。
张镔捡起一把砍柴刀怒吼着上前跟童渊恶斗起来。本来暗器才是张镔的长项,加上都十七年不曾动手了,如今猛地一活动,如何是早已跨入宗室境界的童渊的敌手?
缠斗不过十招,张镔就吃不住童渊那灵巧犀利如毒龙的百鸟朝凤那连绵不绝的突刺了,
“我不能就这样死了,我要去找毓儿,我要去救我的女儿,我要给楚儿和阿秀报仇……我不能死……”张镔恍惚地想着,然后暴喝一声,顿时衣衫尽碎,碎片在他暴烈的内力驱动狂卷下如同漫天的落音,缤纷如三月桃花一样向着童渊席卷而来。童渊不慌不忙地挥袖舞枪,转眼间就将席卷而来的衣物碎片碾成了粉末,而张镔借着刚才放暗器的空闲转身就逃。
“刚才还一心求死,怎么如今却是苟且偷生了!”童渊望着,身披如血的夕阳越过坍圮的篱笆疾奔而去的张镔,冷笑一声追了上去。
张镔回头看了一眼血色残阳里,自己生活了十七年的小院子,望着熟悉的一切,还有让他痛的窒息的亲人的尸体和血泊。
“楚儿,阿秀,我会帮你们报仇的——不会太久!”张镔心里默念完这句,调息凝气,使足浑身的力气,再也不肯回头多看一眼,踏着血红的遍地残阳,一往无前地奔向了村口。
而童渊则不急不忙地一路尾随,几次能追上,转眼间却又被张镔甩开。就这样两人奔波纠缠了七个时辰,天空从夕阳迟暮到星斗漫天,他们过了白狼溪。
从星斗漫天到残月西沉,他们过了二龙坡。从残月西沉到东方既白,他们到了下邳城脚下。
当东方通红,一轮旭日破晓而出时,薄薄雾气中两人犹在奔波脚力。最后张镔体力不支,绝望地扑倒在地,看着似笑非笑提枪缓步走来的童渊,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你比当年差的多了!”童渊呵呵笑到,还没待他再上前举枪,晨光中下邳城传来一声肃穆的钟声,然后一个不似中土的僧人踏着雾帐缓缓而来。
“阿弥陀佛!”那和尚带着慈悲的笑容,双手合十,长宣一声佛号,待再看他时,他已经步下生莲花,斗转星移间到了童渊面前。
“阿弥陀佛,施主还记得贫僧吗?”那和尚光头锃亮如铜镜,点着色子头,身体瘦弱的可怕,一双淡蓝的眼睛含笑看着童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