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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丽尔,是隶属于康沃尔德男爵的直辖领地。
虽然对于康沃尔德男爵而言,很可能他一辈子都不会到这里来一次,但这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农夫不过是一群会说话的家畜而已,只要那些农夫照常交税、照常劳作就是了。
康沃尔德男爵对于艾丽尔并不上心,但不代表村庄管事们也能对此不上心,村庄是他们财富与权势的来源,他们必须好好管理这个面积不大,人口不多,却颇为古老的小村庄。
“啪……啪……啪……”
不远方,大儿子勤勤奋奋,一声接一声的木耙犁田的声音传入老约翰的耳朵里,让他颇感欣慰。
从出生到长大、结婚、衰老,一直都在艾丽尔的老约翰,从来没有关于政治、哲学、文化之类的概念,事实上,他甚至从没走出过这个小小的村庄。
他唯一对于外界的认知,也不过是得益于偶尔来村庄里,给村庄管事们送信的送信人讲的故事而已。
在他心中,像村庄管事那样威风的人,就是,不起的大人物了。
对于老约翰,他那颗被现实的沉重挤干了最后一丝幻想的贫瘠大脑而言,地里的虫子如果能少一点、麦苗能长得快一点,就已经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大的野心了。
看了一眼年轻的小约翰,带着额头不断滴落的汗珠,挥舞着木耙,竭尽全力的把板结的土壤拍打碎,老约翰转过头,继续娴熟的用手里的木耙翻弄着脚下的土壤。
“还有很多土地没来得及翻新,除草估计是顾不上了,希望能把篱笆早点圈起来,别让那些牲口到时把地里的幼苗给吃了,还有水渠也要捞一捞了,泥巴都快堵住了通道了……”
在心里默默的想着这些初月里应该做的事,老约翰心不免焦急起来,手里的动作加快了几分。
正当老约翰加快手里动作,想尽快处理掉手头这块地的开垦翻新工作时,突然,他听到不远处“啪”的一声响,他反射性的抬起头来看。
只见小约翰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手里拿着半截断裂的木耙,还有半截断裂的木耙躺在地上,很明显,他用力过猛,把木耙折断了。
看着朝他走过来的老约翰脸上,那有如冬日里的乌云一样阴沉的表情,小约翰结结巴巴的说着:“我……刚刚……”
他看了看手里的木耙,又试着指着地上的半截木耙,一句简单的话,硬是因为慌乱,没能说清楚。
老约翰看着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压抑住怒火,对着他低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家里找个木耙来。”
小约翰本能地“哦”了几声,撒腿便准备往家里跑。
“等等!”
老约翰忽然又叫住了他,小约翰停下脚步,满带疑问的看着他。
“多带几个木耙,那些木耙很多都旧了,不牢固。”
老约翰补充道。
待小约翰跑远了以后,老约翰转过头来,看着面前断成两截的木耙,捡起来,满脸痛心的自言自语着:“唉,这可是做成不久,用了才不到一年的东西啊。”
惋惜之色,不言而喻。
对于老约翰而言,每一把木耙子,都是家庭的财富,眼看着一把原本能用很久木耙就这么断掉,他岂能不心疼。
“这个小约翰。”
想到这个大儿子,老约翰心中罕有的生出了一丝不满。
……
没有一会儿,小约翰喘着粗气,手里抱着一堆或旧或破损的木耙回到了耕地上。
在他面前,老约翰照常劳作着,翻土、分壤,一丝不苟,井然有序,看起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耙、耙子,都在这里了。”
小约翰把木耙丢在地上,累的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老约翰没有看他,依旧继续一下又一下的剥翻田地里的土壤,专心的做着自己的事。
小约翰也不敢多言,捡起一个旧木耙,就继续劳作起来,只是手上的劲道,明显轻了许多。
为了节省食物,包括老约翰一家在内的很多艾丽尔村庄的农夫,都习惯于一天两餐,中午一餐,晚上一餐,所以,两人一直从正午劳作到渐渐太阳下山。
“好了,回去吧。”
看了看天,老约翰说道。
“哦。”
小约翰顺从的应了一声。
两人扛着木耙,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凉风习习,倒是为他们稍微驱赶走了不少劳累和炎热。
艾丽尔村庄虽然不大,但为了养活自己和缴纳种种物品税,这里的农夫却是拼了命的疯狂开垦农田,以至于,两人一路上所经之处,到处都是成片成片尚未栽秧的农田。
往往每几十米,便会有一间木质狭小屋子。
如果几乎就是由一堆长短不一的木材,加上大捆大捆的稻草,横七竖八的拼凑起来的建筑物也能算木屋的话。
这些,都是领主的农奴居住的地方。
这些人,或是先辈犯了罪,或是失去了土地,实在无力维持生计了,不得不自愿卖身为奴,总之,这是一群生活在艾丽尔村庄最底层的人。
作为卖身为奴的代价,他们不得不拼了命的一年从头忙到尾,承受远比其他农夫更加严苛的劳役、吃着还远不如牲畜一样的吃食,不过,他们也是唯一一群不需要缴纳税收的人……
因为包括他们自己在内,他们的一切都是属于领主的,又何需再去缴纳什么多余的赋税呢?
此刻,就连约翰父子都已经要要归家时,那些农田里,还不时可以看见或是衣衫褴褛、勉强蔽体或是连衣物都没有,骨瘦如柴的农奴在田间苦苦劳作。
面对这种情景,约翰父子却是早已习以为常,丝毫没有在意。
这时,突然迎面走来几个人,领头的正是一名衣服整洁,胡子斑白的老者。
与连乞丐都不如的农奴,还有衣服虽然还能蔽体,但多年不洗,以至于形同拖把布一样的老约翰父子相比,这名老者看起来简直整洁的不行。
老约翰赶忙拉扯着小约翰,不顾梗土下方全是泥水,侧身避退到一旁,唯恐挡了对方的道。
当那名老者走到老约翰身旁时,老约翰恭恭敬敬的弯腰致敬,口里称道:“皮格老爷。”
被他称呼为皮格老爷的老者没有回应他,视若不闻,继续向前走,脸上眉关紧锁,忧心忡忡,好像有什么难处一样。
不过,老约翰可不会管这些,等老者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当中后,他才抬起头来,一巴掌拍在还盯着村庄管事离去背影看的小约翰后脑勺上。
他训斥道:“还不快走。”
慌忙点头称是的小约翰紧跟着父亲前进。
继续向村庄中心前进,房屋建筑开始变得密集起来,从往往几十米一栋木屋,到十几米间隔一栋木屋,木屋的形状,也逐渐从让人匪夷所思的毕加索抽象画,变成了还勉强可看的儿童铅笔画。
而老约翰一家就居住在这片区域里。
直接推开没有锁的木门,正在里面用大锅煮着什么的中年农妇转过头,露出一张因为过度操劳而显得衰老,开始布满皱纹的脸,她低声道:“你回来了。”
“嗯。”
简单的回应了一句,老约翰和小约翰将木耙堆放在了墙角。
“卡洛呢?”
“他睡着了。”
农妇在一旁默默用长柄木勺搅拌着大锅里的食物,随口道。
老约翰眼睛转动着,在漆黑一片的屋子里,他熟悉的找到了床铺的位置。
只见几片木板拼成的床铺上,一个身材瘦弱,看起来七八岁的孩子昏沉沉的睡着。
这是他的小儿子,卡洛,与继承了他名字的小约翰不同,作为他的幼子,按照农夫们的传统,老约翰用一个新的名字为他的小儿子取名。
熟悉小孩子的人都知道,七八岁的孩子,虽然白天精力旺盛,可一旦到了夜晚,就很容易感到疲倦,在这个时候睡着了,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但老约翰却不这么认为。
他皱起眉头,开口道:“卡洛太懒了。”
“他还很小……”
农妇轻声辩解道。
“已经不小了,七八岁了,是时候帮着在田里干点事了。”
老约翰打断了他的话,他的话语当中带着些许的不满。
农妇没有再开口了,在这个家里,遵循着原始而简单的地位划分:能者居上。
作为家庭的顶梁柱,老约翰在这个家庭里,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既然他说卡洛应该干点什么了,那卡洛就该干点什么了。
“家里的食物可养不起不能做事的人,明天,就让卡洛去地里学着开垦田地的事。”
老约翰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的疲惫,或许是真的老了,他今天的劳作,让他少有的感到了疲乏。
农妇听出了他的疲惫,她开口道:“再一会儿就煮好了。”
“好。”
老约翰随即坐在自己的床榻上,静静等待着食物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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